送苏清媛到对门时，她的发梢还沾着工作室的铅灰，转身时松木香氛裹着晚风涌过来。“明天要不要一起去买材料？”她指尖勾了勾胸前的吊坠，眼睛里闪着晨露似的光：“周爷爷说要教我磨锔钉，我得买块细砂纸。”
我揉了揉后颈——昨晚写计划书时，颈椎又开始发僵——笑着点头：“行，我陪你，顺便买盒蜂蜜，你上次说姜枣茶要加土蜂蜜才甜。”
门“咔嗒”关上时，走廊的声控灯刚好熄灭，我摸着墙走回自己家，玄关的镜子里照出眼底的青黑。冰箱上还贴着苏清媛画的便签，歪歪扭扭写着“少喝可乐”，右下角画了个吐舌头的小瓷娃娃——那是她模仿周爷爷的瓷娃娃画的。
我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可乐罐上凝着的水珠滴在手心，凉得我一哆嗦。正要伸手拿，意识里突然泛起熟悉的嗡鸣——面板弹出来了。
半透明的界面上，红色的“健康预警”字样格外刺眼：“宿主近72小时咖啡因摄入超标32%（累计饮用咖啡1.2L），睡眠时长日均不足5小时（推荐7-8小时），健康点数较昨日下降17点（当前剩余：892点）。”下面列着三条建议，字体是淡蓝色的，像苏清媛画的星星：“1. 24小时内停止饮用含咖啡因\/碳酸饮料；2. 今晚23点前入睡，保证连续7小时睡眠；3. 进行30分钟以上轻度有氧运动（如慢走、瑜伽）。”
我盯着“健康点数下降”几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可乐罐的拉环——上一次面板弹出健康预警，还是去年我刚辞职时，因为连续三天熬夜打游戏，结果早上起来头痛得像要裂开，面板直接扣了我50点健康点数，害得我躺了一整天才缓过来。
“算了。”我把可乐罐塞回冰箱，关上柜门时，指节碰到了苏清媛的便签。她的字软软的，像她画的插画，突然想起昨天她蹲在工作室里，仰着头说“你最近眼睛都凹进去了”，语气里藏着点心疼。
手机震动时，我正站在厨房泡蜂蜜水。屏幕亮起，是苏清媛的消息：“我煮了姜枣茶，要不要给你端过来？”后面跟着个举着茶杯的表情包，是她用自己的插画做的。
我刚回复“好”，门铃就响了。苏清媛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陶壶，热气从壶嘴冒出来，混着姜和枣的甜香。“我妈说，熬夜的人要喝姜枣茶，驱寒。”她把壶放在茶几上，手指碰了碰我的额头：“你体温有点低——是不是又喝冰可乐了？”
我摸着鼻子笑：“没敢喝，面板刚给我发了健康预警，说再喝要扣点数。”
她坐下来，指尖轻轻划过茶几上的面板界面——虽然她看不见，但我知道她能感知到那股微弱的能量。“我刚才在客厅画画，突然觉得‘嗡鸣’声变响了。”她的眼睛盯着我，瞳孔里映着台灯的光：“是不是面板在提醒你？”
我愣了愣，想起上周她提过能“看见”我身上的“光晕”，于是点头：“嗯，说我咖啡因超标，睡眠不够。”
她抓起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质睡衣传过来：“你最近的‘光晕’有点暗，像被云遮住的月亮——上次我熬夜画插画，也这样，头痛得连笔都拿不住。”她从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姜丝：“这是我妈寄来的，你每天早上泡一杯，比咖啡管用——我试过，现在再也不会熬夜画到头痛了。”
陶壶里的姜枣茶在冒热气，我倒了一杯，甜辣的味道从喉咙滑下去，胃里立刻暖起来。苏清媛托着下巴看我，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周爷爷昨天还说，你帮他修网站那天，握着鼠标的手在抖——他说，手艺人的手要稳，得先养身，养身要先养心。”
我想起周爷爷粗糙的手掌，指腹上的老茧像老树皮，却能灵活地捏起比米粒还小的锔钉——原来那些精准的手法，不是天生的，是靠每天早上打太极、喝小米粥养出来的。面板还停在健康提示界面，我伸手关掉它，突然觉得，原来面板不是万能的“奖励机器”，它更像个啰嗦的老中医，提醒我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第二天清晨，我被闹钟叫醒时，窗外的天刚泛鱼肚白。按照面板的建议，我换了运动服，下楼去跑步。小区的桂树刚开，风里飘着甜丝丝的香气，转过花坛时，我看见苏清媛坐在长椅上，膝盖上放着速写本，笔尖沾着铅笔灰。
“早啊。”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晨光：“我猜你会来跑步，就提前来了——周爷爷说，早上的风最养人，适合慢走。”
我们沿着江边慢走，江水泛着金红色的波光，远处的摩天轮刚亮起灯。苏清媛的手轻轻挽着我的胳膊，松木香氛混着桂香，像春天的风。面板突然弹出来，淡蓝色的字像苏清媛画的星星：“健康点数+6，宿主已完成32分钟慢走，睡眠时长达标（7小时12分），咖啡因摄入为0。继续保持，奖励将逐步增加。”
我笑了笑，伸手关掉面板。苏清媛歪头看我：“是不是面板在夸你？”
“嗯。”我握着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茧——那是握铅笔磨出来的：“它说，我做得很好。”
江边的风掀起她的长发，我看见她发梢的铅灰已经洗干净了，露出乌黑的发丝。远处传来早锻炼的老太太们的笑声，夹杂着卖豆浆的吆喝声。苏清媛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江里的渔船：“你看，那个渔夫在撒网——他肯定很早就起来了，但是他看起来很开心。”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渔夫戴着斗笠，撒网的动作像跳舞，阳光漫过他的肩膀，在江面上投下金色的影子。我转头望着苏清媛，她的眼睛里映着整个江面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
“是啊。”我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慢慢来，才会开心。”
风里的桂香更浓了，我听见面板在意识里轻轻嗡鸣，像在附和。但这次，我没有打开它——因为我突然明白，真正的“人生优化”从来不是靠面板给的奖励，而是靠自己慢慢养好身体，守好身边的人，做好想做的事。就像周爷爷的锔瓷，要顺着裂纹走，要跟着故事修；就像苏清媛的插画，要先感知温度，再画出温度。
我们继续往前走，江水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发出温柔的声响。苏清媛的手在我手里，暖得像刚才的姜枣茶。我抬头望着天空，云朵慢慢飘过去，露出藏在后面的太阳——像苏清媛画的星星，像周爷爷的锔钉，像面板的健康提示，都是藏在生活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