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将军失踪
长白山的清晨来得晚，灰白色的天光好不容易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被雪覆盖的小镇上。迎宾客栈的炕火已经熄得差不多了，寒意从门窗缝里钻进来，在屋里凝成一层薄薄的白霜。
白辰早早醒了，盘腿坐在炕上，眼睛微微闭着。他的意识像蜘蛛网一样向外延伸，和镇内外刚醒的动物们建立连接。一只苍鹰在高空盘旋，锐利的目光扫过白雪覆盖的山林；几只雪兔在灌木丛里小心地找食；就连镇里人家养的看门狗，也成了他无形的耳目。
通过这些分散的“眼睛”，白辰能感觉到小镇的气氛格外紧张。日军巡逻队的数量比昨天至少多了一倍，哨卡盘查变得特别严格，甚至有些粗暴。
“情况不对劲。”白辰睁开眼，低声对也已经醒了的杨紫和徐子东说。
杨紫正在调试她的仪器，听到这话抬头：“我也监测到异常频繁的无线电通讯，日军内部的通讯量是平时的三倍还多，加密等级很高。”
徐子东站在窗前，手指轻轻碰着玻璃上结的冰花：“地下水脉的波动也很混乱，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过。”
三人简单洗漱后下楼。客栈老板正紧张地擦着柜台，见他们下来，勉强挤出个笑容：“三位客官要吃早饭吗？只有苞米粥和咸菜了，这几天补给进不来……”
“外面出什么事了？”白辰装作随意地问，“好像比昨天查得更严了。”
老板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出大事了！听说竹内将军——就是这里最大的太君——前天进山视察，就没回来！整个军营都乱套了，松井大佐带着人搜了两天，连个影子都没找着。”
“将军失踪了？”杨紫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冰天雪地的，会不会是遇到意外了？”
老板摇头，声音压得更低：“谁知道呢？但听说跟着去的护卫队也一个都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邪门得很！现在上面压力大，松井大佐都快急疯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沉重的皮靴声。门被推开，三个日本兵走进来，带头的是个曹长，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店里。
“所有人的身份证明，再检查一遍！”曹长用生硬的汉语喊道，“不许外出，等进一步通知！”
客栈里仅有的几桌客人纷纷拿出证件，白辰三人也配合地递上伪造的身份文件。曹长仔细检查每个人的证件，时不时抬头对比一下面容。
检查到白辰时，曹长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从贵州来的？跑这么远到白山做什么？”
“做药材生意，”白辰平静地回答，“考察长白山的参茸市场。”
曹长眯起眼睛：“现在不是采参的季节。”
“先考察市场，打好关系，等季节到了再收购。”白辰回答得很流利，表情也很自然。
曹长好像没找到破绽，哼了一声，把证件还给他，转向下一个人。全部检查完后，他厉声警告：“所有人都留在店里，不许随便出去！违反的按军法处置！”
日本兵离开后，客栈里的气氛更压抑了。老板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办啊？补给进不来，客人出不去，生意没法做了……”
回到房间，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徐子东先开口：“日军高层失踪，这是我们接近军营的好机会。”
杨紫点头：“混乱的时候更容易获取信息。但怎么进去是个问题。”
白辰想了一会儿，突然问：“子东，你说地下水脉被搅乱了？能确定源头在哪吗？”
徐子东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会儿：“在西边，日军军营的方向。有很多人工挖掘的痕迹，还有……一种异常的冰冷能量，和常玉川的能量特征有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将军失踪……常玉川……”白辰小声念叨着，突然眼睛一亮，“杨紫，你能截获日军的通讯吗？”
“加密等级很高，但可以试试破译。”杨紫打开她的设备，戴上耳机，纤细的手指开始调节频率。
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日语通讯，还夹杂着静电噪音。杨紫专注地听着，时不时在纸上记点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眼里闪着光：“他们提到了一个地方——‘黑瞎子沟’，正在调兵往那个方向搜。还有……他们好像找到了什么东西，正送回去检验。”
白辰立刻闭上眼睛，意识和高空中的苍鹰连接起来。通过鹰眼的俯瞰，他引导着飞禽往西边的山林飞去。
越过小镇，日军的军营看得很清楚——帐篷一排排的，车辆进进出出很频繁，士兵们组成搜索队往不同方向散开。白辰让苍鹰沿着士兵最多的方向飞，大概飞了七八里地，一道被白雪覆盖的深谷出现在眼前。
黑瞎子沟。就算从高空往下看，也能感觉到这里地势险要，山谷两侧很陡，谷底的树木长得很密。
苍鹰降低高度，能看到谷底有很多日军士兵在搜索。突然，鹰眼捕捉到谷底一处不寻常的景象——一片空地上，积雪被踩得融化了不少，露出黑褐色的地面，地上散落着一些东西：一把指挥刀，几顶军帽，还有……一些灰白色的碎片。
白辰想让苍鹰再飞低些看清楚，突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来。他立刻切断连接，睁开眼睛。
“怎么样？”杨紫问。
“黑瞎子沟确实有情况，日军在那里发现了东西，像是……遗落的物品。”白辰描述了自己看到的景象，“但那些碎片看起来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的石头或冰。”
徐子东突然说：“那股异常能量又出现了，这次很强，来自……很近的地方！”
几乎同时，楼下传来喧闹声。白辰再次闭上眼睛，连接客栈附近动物的感知，脸色一下子变了：“日军来了个高级军官，正在盘问老板。”
楼下，松井原野大佐正站在客栈大堂里，他的军大衣肩膀上落满了雪花，脸色冷峻。老板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汗珠从额头往下掉。
“最近有没有可疑人物入住？”松井问，声音不高却透着压迫感。
“没、没有啊，太君，”老板声音发颤，“都是正经生意人……”
松井的目光扫过登记簿：“二楼的三位客人，从贵州来的？什么时候入住的？”
“昨天、昨天下午刚到……”
就在这时，白辰从容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尊敬：“请问您是？”
松井锐利的目光转向他：“我是关东军驻白山镇司令松井原野大佐。你们从贵州来？”
“是的，大佐先生，”白辰微微鞠躬，“我们是贵州百草堂的，来考察参茸市场。”他递上名片，上面印着精致的商标和地址。
松井接过名片，扫了一眼：“现在是非常时期，所有外来人员都要接受严格审查。你们的货物呢？”
“在房间里，都是样品和资料，”白辰态度恭敬又自然，“需要查看吗？”
松井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问：“你们听说过竹内将军吗？”
白辰露出困惑的表情：“竹内将军？抱歉，我们刚到这里，还不太熟悉……”
就在这时，一个通信兵匆匆跑进客栈，对松井敬礼：“大佐！平川特派员到了，正在军营等您！”
松井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对白辰点了点头：“暂时不要离开镇上。”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白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表面平静，手心却已经冒出了细汗。
回到房间，杨紫立刻说：“截获了最新通讯，那个平川特派员好像是特高课的，专门来处理将军失踪的事。”
徐子东则说：“那个松井大佐身上……有淡淡的异常能量残留，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白辰走到窗前，看着松井的汽车驶离的方向，脸色凝重：“事情比我们想的复杂。将军失踪，特高课介入，还有常玉川的能量痕迹……这一切恐怕都有关联。”
杨紫调整着她的设备，突然皱起眉头：“信号干扰变强了，有一种……奇怪的频率混进了日军的通讯里，不像任何已知的无线电波。”
徐子东也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东边：“常玉川那边……能量波动异常活跃！”
白辰闭上眼睛，连接高空中的苍鹰。通过鹰眼，他引导着飞禽往常氏石刻作坊的方向飞去。能看到院子里，常玉川正指挥两个工人把一块快有一人高的巨石搬上板车。那石头形状很奇怪，隐约像个蜷缩的人形。
常玉川抬头看了看天，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那块巨石，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
下一秒，白辰通过苍鹰感受到一股冰冷到极致的能量波动，立刻切断了连接。
“他在准备什么，”白辰睁开眼，语气严肃，“那块石头……不简单。”
夜幕再次笼罩白山镇，但这次的夜晚不再平静。日军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交叉扫视，巡逻队的脚步声更频繁、更沉重了。
在军营里，松井原野正接待两个不速之客——平川次郎和张华峰。平川穿着整洁的军装，举止彬彬有礼，眼神却透着冷意；张华峰裹在厚实的大衣里，佝偻的身子显得更矮小，独眼里闪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
“将军失踪可不是小事，”平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特高课对这事高度重视。这位张先生是我们的特别顾问，会协助调查。”
松井皱着眉看着形容怪异的张华峰，掩饰不住怀疑：“顾问？请问张先生有什么专长？”
张华峰发出沙哑的笑声，独眼盯着松井：“大佐阁下，您最近是不是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变成石头？”
松井脸色一下子变了，手下意识地按住腰间的军刀：“你怎么会……”
平川打断他：“松井大佐，世界比您想象的复杂。有些事，需要特殊的人才才能处理。”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敲门进来：“报告！常氏石刻的常玉川先生送来了一件礼物，说是慰问将军失踪，祈愿平安归来。”
士兵抬进来一个用黑布盖着的东西。平川示意揭开黑布，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露了出来——正是竹内新一将军的半身像，每个细节都精致到极点，连表情里的傲慢和威严都刻画得淋漓尽致。
“真是精美的艺术品。”平川赞叹道。
张华峰却突然上前一步，独眼里闪过异样的光。他枯瘦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石像的脸，又猛地缩回来，好像被烫到了一样。
“怎么了？”松井问。
张华峰的独眼紧盯着石像，声音沙哑：“这石头……有温度。不是石头该有的温度，是……生命的余温。”
松井愣住了：“什么意思？”
平川的眼神变得锐利：“张先生的意思是，这尊石像可能不只是艺术品那么简单。”
张华峰的独眼转向松井，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大佐阁下，您说有没有可能……将军并没有失踪，而是就在这里，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呢？”
松井看着那尊栩栩如生的石像，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窜上来，手里的军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窗外，长白山的夜风吹过，像无数冤魂在黑暗中哀嚎。
而在迎宾客栈的房间里，白辰突然睁开眼睛，对杨紫和徐子东低声说：
“苍鹰看到……常玉川悄悄出门了，拉着那个板车，往黑瞎子沟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