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节活动受限,肿胀明显,局部压痛剧烈。”刘医生语气平淡地陈述着,像是在念病历,“初步判断是重度踝关节扭伤,不排除韧带撕裂或小骨裂可能。需要进一步影像学检查才能确诊。”
“这么严重?”王有福适时地露出“惊讶”和“担忧”的表情,“那必须好好治疗啊。刘医生,你看该怎么处理?”
“急性期需要制动、冷敷、抬高患肢。可以先用弹性绷带加压包扎,减轻肿胀。止痛和活血化瘀的药物……”刘医生说着,打开医药箱,拿出了一卷弹性绷带,一小瓶喷雾剂,还有一板包装普通的白色药片。
李正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些药品。药是真的吗?会不会有问题?
刘医生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主动将那板药片递到李正眼前:“这是双氯芬酸钠缓释片,常用的非甾体抗炎药,止痛消炎的。外用的是消肿镇痛喷雾。都是常规药物。”
药片包装完整,有正规的药品名称和生产批号。看起来没有问题。
“李正同志,快让刘医生给你处理一下,把药吃了。”王有福催促道,语气关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李正知道,这药他恐怕不吃不行。拒绝,会显得他“不识好歹”,也可能让王有福有借口采取更强制的手段。吃,则有一定风险。
他飞快地权衡着。王有福如果想用药物控制他或者害他,方法多的是,没必要用这种相对显眼的方式,尤其是在还有外人在场(医生)的情况下。更大的可能,这是王有福的一种姿态,一种“软”的手段,试图用这种“关怀”来瓦解他的心理防线,或者为后续的谈话营造一种“我是在帮你”的氛围。
“谢谢。”李正接过药片,就着刘医生递过来的一杯温水,吞了下去。药片划过喉咙,带着微微的苦味。
刘医生开始用喷雾处理他的脚踝,冰凉的药液带来短暂的刺痛,随后是微微的麻木感。接着,他用弹性绷带熟练地进行“8”字包扎,手法专业,力度适中。包扎后,又在李正的小腿下垫了个从医药箱里拿出的简易抬高垫。
处理过程很快,不到十分钟。刘医生收拾好东西,对王有福点了点头:“处理好了。按时吃药,尽量别活动。最好能尽快拍个片子。”
“辛苦了,刘医生。”王有福客气地将医生送出门,然后示意随从关上门。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人。
王有福拉过那张唯一的椅子,在李正床边坐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笑容,但眼神却深了许多。
“李正啊,你看,组织上对你,还是仁至义尽的。”他慢悠悠地开口,“即使你犯了错误,该给的医治,该有的关心,一样不少。这说明什么?说明组织是讲政策的,是给出路的。”
李正没说话,靠在床头,感受着脚踝处包扎带来的固定感和药物带来的些许凉意。疼痛似乎减轻了一点点。
“刚才刘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伤得不轻啊。”王有福叹了口气,“你这么年轻,本来前途无量,要是真落下残疾,或者影响了以后的工作,多可惜?你的家人,你的妻子,该多心疼?”
又来了。打亲情牌,进行心理暗示。
“还有刘强,孙伟他们。”王有福话锋一转,“刘强停职,正在写检查。孙伟的问题,还在核实。他们可都是受你牵连。你说,你要是早点认清形势,端正态度,是不是就不会连累这么多同志了?”
李正依旧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有福。
王有福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自己是坚持原则,觉得自己没错。但你想过没有,你的‘坚持’,给丰庆的发展带来了多大的干扰?给省里的工作造成了多大的被动?赵瑞龙同志的企业,是省里重点关注的民营企业,为地方税收、就业做出了贡献。你和他的矛盾,本来可以协商解决,为什么非要闹到不可开交,甚至动用纪检手段?你这不是在解决问题,你这是在制造问题!”
他开始颠倒黑白,将李正维护地方利益、依法依规审核项目的正当行为,歪曲为“制造问题”、“干扰大局”。
“还有张伟民同志的事。”王有福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神秘的意味,“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研究一些历史问题,可能思路有些偏激,说了些捕风捉影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还拿着这些不靠谱的话去‘反映情况’,这不是对老同志不负责,也是对自己不负责啊!”
他在试图彻底否定张伟民线索的价值,将其定性为“老人胡话”,从而从根本上否定李正后续所有行动的正当性。
李正听着这些歪曲事实、混淆是非的话,心底的怒火一点点升腾,但他强忍着。他知道,王有福说这些,不仅仅是为了给他“洗脑”,更是为了试探他的反应,捕捉他话语或情绪上的漏洞。
“王组长,”李正终于开口,声音因为之前的疼痛和紧张有些沙哑,但语气平稳,“我坚持我之前的陈述。我的工作,我的所有行为,都经得起任何调查。是非曲直,我相信组织最终会有一个公正的判断。”
又是这种滴水不漏、原则性极强的回答。王有福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和阴冷。
“李正,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寒意,“你以为,你不开口,不认错,我们就没办法了?你以为,你手里那点不知道有没有的‘东西’,能救得了你?我告诉你,外面的风向已经变了!‘惊雷’行动因为程序严重违规,已经被叫停,相关责任人正在追究!陈明自身难保!沈副书记也受到了压力!你现在就是一颗弃子!没人会来救你!你越硬扛,下场就越惨!”
他试图用彻底孤立和绝望的前景来击垮李正的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