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透着微微的光。
廖岩还在睡，呼吸很轻。
我悄悄转过身，看着他有点凌乱的头发，又想笑又心疼。
我小心地掀开被子下床，踩到地上的时候脚底有点凉，估计内江的冬天也很难熬。
屋子虽然简单，摆了床、旧柜子和一张桌子，但被褥和锅碗都齐整地收在角落，墙上还钉了个小挂钩，方便挂毛巾。
想到这些都是昨晚廖岩、蓉蓉和张熙臣在我昏睡过去后收拾出来的，我心头一热。
正看着呢，身后传来一阵动静，廖岩醒了。
他揉揉眼睛，声音还带着刚醒的低哑：“你醒了？”
“早安。”我轻轻回头，见他眼里带着笑，发尾还有点翘。
他伸了个懒腰，走过来从后面轻轻环住我，下巴搁在我肩头：“早！我们俩开拓新地图了，开心吗？”
我偏过头看着他，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脸，点了点头：“嗯。”
廖岩弯了弯眼睛，在我脸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温热的气息让我觉得一瞬间整颗心都软了。
正甜着呢，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蓉蓉那熟悉的声音：“醒了吗？该去医院报到了！”
我俩对视一笑，赶紧拿起搁在桌上的毛巾牙刷，还有水壶，往宿舍尽头的公共厕所走去。
外面天刚亮，路边的灰白平房被晨光拉出一排长长的影子，地上的土路还带着夜里留下的微微湿意。
洗漱的时候，蓉蓉站在旁边，一边拧开水龙头一边说：“今早起来还头晕吗？”
我摇摇头：“放心吧，昨晚休息得不错，已经全好了。”
洗漱完，我们回屋拿上资料就准备出发。
张熙臣和廖岩也换好衣服，提着公文包或者帆布袋，都要去各自的新单位。
幸好昨天下午在班车上我们就翻了地图，熟悉了路线：廖岩要去的206地质队稍远，骑自行车得二十分钟；张熙臣去的粮食局只需十分钟左右。
院门口道别时，我拍了拍廖岩的手臂：“下班见！”
廖岩点点头：“路上慢点。”
张熙臣对蓉蓉说：“有事就打一下局里的电话。”
蓉蓉笑着应了声好，我跟着她一起往医院方向走。
医院大楼是白色墙面加蓝灰色瓦顶，比安岳的大一些，但看得出来也有些年头，墙角的水泥块甚至有点剥落。
我们找到内科的科室门口，停下脚步彼此看了一眼。
蓉蓉深吸一口气，低声笑着说：“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走吧。”
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看着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你们是...” 她先是疑惑地看我们一眼，忽然目光停在我脸上，表情微微一愣，接着满脸喜色地快步走过来。
“还真是你啊，棠妹！”她声音里有一种难掩的惊喜。
我怔住了，心咚咚直跳：棠妹？
她是谁？
女医生看我发愣，哭笑不得：“怎么，才几年没见就不认得我了？我是唐琳啊！你表姐。”
我脑袋一空，何小棠的表姐！
可惜，自从我穿越过来后，我对她的家人一无所知。
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装熟。
我赶紧勉强笑着说：“哎呀，姐，是你啊！我就觉得眼熟，可又不敢认。”
唐琳也笑：“还说呢，看名单上写‘安岳来支援的何小棠’，我都还犹豫是不是你，还真是你啊！”
她拉起我的手上下打量：“听姨妈说你结婚了？我妹夫这次也来了吗？快带他来见见。”
我点点头，心虚得不敢太看她眼睛：“嗯，他去上班了，有机会让你们见面。”
赶紧转移话题，指了指蓉蓉：“姐，这是我的好朋友兼革命战友郭蓉蓉，我们从城关镇开始，一直到安岳，互相照应到现在。”
唐琳看向蓉蓉，脸上是真心的欣赏：“原来你就是棠妹在家书里一直提到的那个姑娘啊，很高兴见到你，谢谢你照顾我妹妹。”
蓉蓉忙摇头：“是小棠帮了我更多，她比我细心，还帮我补笔记。”
“真好，我看你俩情同姐妹，我也放心。”唐琳的眼神里是真的欣慰。
气氛缓和下来后，我抓紧说：“姐，带我们熟悉一下医院吧，好早点投入工作。”
唐琳说：“你性格还是老样子！”她递给我和蓉蓉各自的白大褂，让我们先试试尺码。
穿好后，她带着我们从内科开始，边走边介绍：“我们专区人民医院这几年西医刚起步，本地医生不多，中医更是传统强项。”
中医？
她顿了顿，看我眼神有点发怔，又笑：“想啥呢？”
“没，就是想看看都有什么科室。”我赶紧岔开。
“你们负责内科。现在加上我们仨，总共就六个医生，人手紧张。”唐琳又补充说，“希望你们把安岳学的本事好好带来，大家一起干。”
“肯定没问题，一起干！”蓉蓉语气坚定。
唐琳也被她感染：“好！”
随后，她又带我们转到外科、儿科、妇产科，这几栋楼都不算新，窗台上摆着小盆栽，看得出医生护士们自己打理的小心思。
相比安岳，规模差不多，但医务人员更少，几乎都得身兼数职。
走到一半，唐琳压低声音：“之前不是说你们在搞精神科吗？我也和医院提了这个想法，被院里否了，说人手都不够。”
和蓉蓉对视一眼，我小声说：“安岳也一样，后来科室撤掉了。但我们不会放弃的，会继续试着做起来。”
唐琳看我，忽然笑了：“几年不见，真的成熟了很多。不愧是结了婚的人了。”
绕过走廊，来到了中医科，门口站着个穿藏青色棉布上衣的女医生，笑着跟唐琳打招呼：“唐唐，这俩就是你说的从安岳来的同事？”
唐琳点点头：“对，不止是同事呢。这是我表妹小棠，这是她好朋友蓉蓉。”
“哎呀表妹啊！你们好啊。”
那位女医生转向我，笑容温和又带点打量。
这张脸……好熟悉。
唐琳介绍说：“这是黄慧君，我的好朋友，中医科的主治大夫。”
我愣住了，脑子里轰的一声：黄慧君！不就是黄奶奶吗？
——外婆未来的亲家，我小姨的婆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