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水残渣里的字还在动。
姜小芽盯着那行“被遗忘的告白”,指尖发麻。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竹筒往怀里收了半寸,腕子一翻,接住从工厂残骸飘下来的一滴油星。
滴答。
落进竹筒口。
系统团子闷哼一声:“检测到高浓度记忆残留……建议立即隔离处理。”
“不隔离。”她低声说,“扔进心境修炼场。”
光屏闪了两下,弹出个破旧键盘的投影——是她前世通宵写代码用的那款,键帽都磨秃了。她伸手敲了个回车,乱码情诗瞬间被清空,系统界面恢复稳定。
白芷走过来,手里捏着一枚青玉简,边角磕出了裂痕。
“这是我那闺蜜临死前塞给我的。”她声音压得很低,“她说……里面录的是‘他’最后留下的东西。”
南宫翎站在不远处,尾巴卷着墨言留下的玉玺,尾尖刚碰上去就被弹开,像是被烫了一下。
“这玩意儿不对劲。”他皱眉,“我九条尾巴都试了,只有最老的那条能靠近——而且一碰,脑子里就闪过画面。”
“什么画面?”
“你出生那天的夜空。”他盯着姜小芽,“星轨不对,时间流歪了,可我清楚记得……我当时就在你家屋顶蹲着。”
姜小芽没接话,接过玉简塞进系统槽口。灵兽图鉴库自动激活,跳出个信号波形图,正是南宫翎尾巴曾标记过的战神数据特征。
“开始解密。”她说。
玉简嗡地一震,投出一段影像——
方便面广告。
循环播放。
一个穿围裙的姑娘笑着撕开包装:“加料加量不加价!”
姜小芽眯眼:“不对,帧率有问题。”
她调出异能开发屋,把视觉捕捉精度拉到极限,播放速度调成0.01倍。画面一格一格地过,每一帧广告之间,藏着零点几秒的黑屏。
黑屏里有人影。
一个男人蹲在荒地,埋下一包调料,抬头看天。他脸上有道疤,从眉骨斜到嘴角,眼神却亮得吓人。
下一帧,换了个朝代。
他还是一样动作,埋料,抬头,看天。
再下一帧,又是百年后。
衣服变了,脸换了,可那双眼睛没变。
姜小芽屏住呼吸,手指在空中划拉:“团子,标记埋料地点。”
光点一个个亮起,连成一条线,贯穿五千年。
全指向同一个坐标——她家老宅地底。
“他每一百年就来一次。”她嗓音发干,“就为了埋一包调料?”
南宫翎忽然低吼:“等等!最后一段!”
画面跳到近代。
男人站在雪地里,把最后一包调料交给一个穿黑袍的人。
是洛清寒。
他接过调料,问:“值得吗?”
男人笑了一下:“替我守着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然后他转身走了,背影消失在风雪里。
玉简戛然而止。
姜小芽僵在原地。
南宫翎尾巴猛地一抖,那条老尾巴不受控地抽向玉玺,再次触碰。
“又来了!”他闷哼,尾尖浮现出新的画面——
夜。
产房外。
一个少年蹲在屋檐下,怀里抱着泡面桶,桶上贴着张纸条:“阿芽,生日快乐。”
镜头拉近,少年侧脸清晰。
和广告里那个埋调料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这不可能……”南宫翎声音发颤,“他明明已经……轮回五千年了,怎么还能以本体形态出现?”
白芷没说话,举起铜镜对准玉玺。
镜面忽然震颤,裂开一道细缝。
缝里透出光。
光中坐着个少年,穿白色t恤,袖子卷到肘部,正低头搅动泡面桶里的汤。
他抬头,笑了。
“终于等到你拆这封信了,阿芽。”
姜小芽猛地后退一步。
铜镜里的少年没动,眼神却穿透镜面,直直落在她脸上。
“你一定在想,我是谁。”他说,“我不是战神,也不是天道。我是第一个玩你写的种田游戏的人。”
他顿了顿,把泡面桶往边上一推。
“也是唯一一个,把存档玩到五千年不删的人。”
姜小芽喉咙发紧:“你说……我写的?”
“对啊。”少年歪头,“你不是许愿星成精吗?你用泡面包装纸叠的那颗星,掉进服务器,变成了我电脑里的游戏。我玩着玩着,发现只要我不关游戏,你就能一直活着。”
他笑了笑:“后来我才明白,你在轮回,我在存档。你每死一次,我就重来一次。五千年,我试了三千七百多种结局,就为了让你活到最后。”
南宫翎尾巴全炸了起来:“所以你才是初代宿主?”
“宿主?”少年摇头,“我是玩家。也是……你第一个读者。”
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镜面。
“每次你重生,我都在等。等你上线,等你更新剧情。可你从来不说话,不回应。我就只能在游戏里藏点东西——调料包、辣酱罐、许愿星……都是线索。”
白芷声音发抖:“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因为系统快崩了。”少年眼神沉下去,“你们刚才那一战,触发了最终协议。再不现身,所有存档都会被清空。”
他看向姜小芽:“阿芽,我不是来求你认我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写的这个世界,有人从头到尾,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姜小芽没动。
心跳快得不像话。
竹筒突然震动,弹出警告:“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超标,建议暂停剧情推进。”
她抬手,咔嚓一声捏碎旁边陶碗。
碎片落在地上,她蹲下,一块块拼。
拼成两个字:勿扰。
她把拼好的字贴在竹筒上,系统警告瞬间消失。
然后她站起来,盯着铜镜里的少年。
“你说你藏了五千年。”她声音很轻,“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少年笑了笑,没说话。
她转身打开种田模拟器,输入三样东西:泡面桶、玉玺、她的出生日。
系统加载中。
进度条缓慢爬升。
南宫翎尾巴缓缓收拢,低声问:“你在查什么?”
“查真相。”她说,“查他为什么非得是我。”
白芷忽然开口:“镜子里的画面……不是实时的。是被封存的时空切片,和玉玺共鸣才显形。”
“那就说明。”姜小芽盯着进度条,“他还活着——至少,他的意识还在某个地方运行。”
南宫翎沉默片刻,尾巴尖轻轻点了点玉玺。
“我刚才看到的产房……不是记忆回放。”
“是什么?”
“是预演。”他声音低沉,“他蹲在那儿,不是在等你出生。是在等你……第一次打开系统。”
姜小芽猛地抬头。
种田模拟器“叮”地一声,弹出预演结果。
画面展开——
她站在一片虚空中,面前是无数个存档窗口,每个窗口里都是她不同的重生片段。
最中间那个窗口,少年坐在电脑前,正伸手按下回车键。
标题浮现:
【存档名称:阿芽的第五千零一次重启】
【状态:正在加载……】
【玩家留言:这次,我给你留了泡面。】
她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没按下去。
南宫翎突然说:“洛清寒刚才泼的那碗汤……不是随便泼的。”
“什么意思?”
“他泼的是最后一包调料。”南宫翎盯着她,“也是你出生那天,他从战神手里接过的那一包。他等了五千年,就为了等你看见告白。”
姜小芽没说话。
她把泡面桶从预演画面里拖出来,放大。
桶底有一行小字,几乎看不清:
“给阿芽的生日礼物——第327号存档特别版。”
她认得这个编号。
是她在前世写的种田游戏版本号。
她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翡翠绿的光在瞳孔里一闪。
她把预演结果截图,存进系统深处。
然后打开家居炼器台,翻出库存的最后一包泡面。
撕开。
倒进碗。
冲水。
热气升腾。
她没喝,而是把碗轻轻放在玉玺前。
“你说你吃了我所有的剧情。”她看着铜镜,“那这碗面,算不算……我回请你的?”
铜镜里的少年静静看着她。
嘴角慢慢扬起。
他抬起手,做出一个拉面的动作。
镜面涟漪荡开。
碗里的热气突然扭曲,顺着镜缝钻了进去。
少年低头,吹了口气。
然后他夹起一筷子并不存在的面,送进嘴里。
嚼了两下。
冲她眨了眨眼。
姜小芽终于笑了。
她转身,把竹筒往腰间一挂,袖子一撸,露出贴着卡通创可贴的手腕。
“团子。”她说,“启动种田模拟器高级权限。”
系统光屏弹出。
【是否确认加载‘第五千零一次重启’存档?】
【警告:加载后,部分记忆将永久覆盖现实。】
【确认?Y\/N】
她指尖悬在Y键上。
没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