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历七年七月,盛夏烈日如焚,北境风沙燥烈。
燕皇嬴烈登基第三年,终下决心拔掉北山这根心头刺。
北伐军三万,兵分三路,浩荡北上。
一万五千步卒披重甲执长戟,一万重骑铁马银盔如黑云压境,五千神臂弓营背挎强弩腰悬箭囊。
主帅乃燕国柱石、镇北将军霍无伤,戎马三十年,未尝败绩。
副帅为燕皇亲弟、靖安王嬴玦,年少气盛,金甲红袍意气风发。
七月十八,燕军越过雁门旧境,旌旗遮天蔽日,铁甲铿锵如雷。
斥候驰报之时,北山校场正擂鼓操练,沙尘卷地而起。
鼓声骤停。
两千九百一十六人肃立如松,残火刀负于背后,目光如炬。
萧辰屹立点将台,残火刀深插台板,刀身映着烈日,赤芒流转似熔岩奔涌。
“弟兄们,”
他声调沉静,却似寒铁坠地,穿透风沙没入每人耳中,
“燕国人来了三万。
他们以为北山仍是三年前那道溃散的败卒之营。
今天,
我们须以刀锋相告,
北山,
早换了人间。”
台下寂然无声。
唯有两千九百一十六柄残火刀同时出鞘,
刀光泼洒如赤练倾泻,映日生辉,似火海翻腾。
七月二十二,决战之地定于狼嗥谷。
此地东西绝壁陡立千仞,怪石嶙峋,谷口狭窄仅容百骑并行,谷深二十里曲折如蛇肠。
三年前玄国三十万大军覆灭于此,燕国铁骑踏尸而过,至今谷中白骨森森,阴风呜咽。
萧辰却将此择为葬敌之所。
燕军之坟。
七月二十三,辰时风起。
燕军先锋一万五千步卒列阵入谷,铁盾如墙,长戟如林。
霍无伤骑黑甲战马立于中军,面容冷峻如铁。
他身经百战,视北山残兵如草芥,
自以为此战当如快刀斩麻。
距谷口五十步,北山鼓声突止。
两侧绝壁轰然滚落火油木桶、硫磺瓦罐、铁蒺藜网——
不是雪崩,是天火倾盆!
轰隆巨震不绝于耳,火龙沿峭壁咆哮扑下,瞬间吞没谷口。
燕军前阵化作火海,士卒哀嚎翻滚;后阵践踏同袍前行,又坠入深掘的陷马坑中。
惨嚎、马嘶、骨裂之声撕扯山谷。
霍无伤瞳孔骤缩,厉声大喝:
“弓营上前!压住阵脚!”
五千神臂弓手方欲张弩,却见火墙之后蓦然现出
两千九百一十六柄残火刀,赤红刀芒连缀如龙,灼气蒸腾扭曲光影。
“杀——!”
萧辰一骑当先突入火阵,残火刀弧光乍现,斩飞燕军百夫长首级。
玄脉二重真火贯注刀锋,所过之处铁甲熔裂。
李青禾率五百轻骑自左翼峭壁小道俯冲而下,弯刀掠起寒芒如月。
慕容雪引一千北戎降骑从右翼裂谷杀出,狼牙箭连珠疾射,人马俱倒。
张嵩坐镇中军,战鼓重擂,北山军阵如烧红铁凿直贯敌心。
燕军虽众,却被火墙截作三段。
前军焚灭,中军溃乱,后军壅塞难进。
神臂弓手未及第三轮齐射,
已被北山军近身劈斩,弓折箭散。
霍无伤目眦欲裂,挺枪跃马直取萧辰。
长枪破空如毒龙出洞,直刺心口。
双刃交击——
轰然震响中霍无伤虎口崩裂,战马踉跄退步。
萧辰肩头枪痕深可见骨,真火流转处鲜血立止。
第二枪未至,残火刀已自下而上反撩而起。
噗嗤!
霍无伤右臂齐肩而断,热血喷溅如雨。
镇北将军瞠目欲言,唇颤无声。
他见少年翻腕回刀,
赤红刀光映日灼目,
恍如三年前雁门关冲天烽火,
逆卷而来焚尽天地。
“霍将军,”
萧辰声冷如铁,字字清晰贯耳,
“雁门之仇,
今日先收利息。”
刀落,
人头飞起,血溅残旗。
主帅既殁,燕军顷刻崩乱。
靖安王嬴玦惊惶率亲卫突围,
却被慕容雪一箭穿喉,尸身倒挂谷口枯树,
随风摇荡如幡。
鏖战整一个时辰。
三万燕军,死伤一万八千,
降者七千,
溃逃雁门关者不足五千。
北山铁军,
战死四百一十七人,重伤六百零九。
然缴获战马八千匹、粮草二十万石、铁甲两万具、神臂弓四千张。
夕阳西坠,狼嗥谷中硝烟缭绕。
萧辰独立尸山之巅,残火刀深插于霍无伤尸身之上。
鲜血沿刀槽滴落,烫入焦土嗤嗤作响。
他举目南望,
视线穿透血色暮霭,
直指燕国心脏。
李青禾拄刀蹒跚而来,旧甲尽染血红,咧嘴笑喘:
“少主,
这仗打得真他娘的痛快!”
慕容雪牵马走近,北戎弯刀血珠滴沥,声轻却坚:
“王庭十万石粮,明日即达。
我曾立誓,
北山之火,慕容雪必添薪助燃。”
张嵩由二老兵搀扶而至,泪淌满颊:
“老臣……终得再见,
玄国军旗,
重插于燕贼尸骨之上!”
萧辰默然不语。
拔刀向南,刃指暮云,
声不高昂,却似刻入山谷每寸土地:
“弟兄们,
今日,
仅乃开端。”
两千五百条喉咙迸发怒吼:
“复国!复国!复国!”
声浪震得绝壁碎石滚落,
惊起寒鸦蔽空,振翅南飞。
是日,
北山铁军,
终将“玄国”二字,
以血与火镌入燕国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