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了皇城，紫宸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某种无声蔓延的紧张。
沈星辞被宫人引至紧邻主殿的偏殿。
殿内陈设极尽奢华，一应用度皆是上乘，甚至熏着他来时在皇帝身上闻到的那种冷香，只是淡了许多。
那个触碰……
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帝王指尖微凉而细腻的触感，以及那之后，对方眼尾泛红的模样。
这位大晏的天子，很不对劲。
而他，似乎成了这种“不对劲”的唯一指向。
与此同时，主殿内。
萧璟冉挥退了所有宫人，独自躺在宽大的龙床上。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身体的灼烧感在触碰过沈星辞之后，确实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但那短暂的接触如同饮鸩止渴，反而勾起了更深的渴望。
皮肤之下的空虚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从熊熊烈火变成了文火慢炖，更磨人，更难以忽视。
他蜷缩起来，厚重的锦被压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无形的重量。
他开始怀念那短暂的触碰，怀念对方皮肤下稳定传递过来的温热，以及那坚实可靠的触感。
“不准离开朕……超过十步。”
他白天下达的命令言犹在耳。
可现在，那人就在一墙之隔的偏殿。
十步？太远了。
他需要更近，更近一些。
体内的焦躁疯长，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洁癖让他厌恶旁人的靠近，可他渴望沈星辞。
这两种矛盾的力量在他体内撕扯，几乎要将他分裂。
他猛地坐起身，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
丝滑的寝衣滑落，露出伶仃的锁骨和一片白皙得晃眼的胸膛。
他需要确认，确认那份“解药”是否真的触手可及，确认那并非他痛苦至极产生的幻觉。
……
沈星辞和衣躺在榻上，并未入睡。
夜很静，静得他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以及隔壁主殿传来的一些细微声响。
似乎是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他蹙起眉。
那位皇帝，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就在他凝神细听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靠近了他的殿门。
那脚步声带着迟疑，走走停停，最终在他的门外停顿下来。
沈星辞悄然坐起，目光锐利地投向殿门。
是谁？
宫人？刺客？
门外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久到沈星辞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一声极轻的呼唤，刮过寂静的空气。
“……沈星辞。”
是皇帝的声音。
沈星辞一怔，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打开了殿门。
门外，萧璟冉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质寝衣，赤着双足站在那里。
墨黑的长发披散着，更衬得脸色苍白如纸。
他微微仰头看着开门的沈星辞，一双桃花眼里水光潋滟。
他抱着自己的双臂，身体在秋夜的寒凉中微微发抖，犹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羽毛，且无家可归的鸟儿。
“陛下？”
沈星辞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侧身，“您……”
“冷。”萧璟冉打断他，声音轻得几乎要碎掉。
他看进沈星辞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白天的骄纵和命令，只剩下纯粹的祈求，“朕……很冷。”
这不是身体上的冷。
沈星辞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对温暖和接触的渴望。
他看到了皇帝眼底那与白天触碰他时如出一辙的痛苦。
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终究没能说出口。
面对这样一双眼睛，任何拒绝都显得残忍。
“外面凉，陛下请进。”沈星辞让开了通路。
萧璟冉几乎是立刻闪身进了殿内。
他站在殿中央，依旧抱着双臂，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黏在沈星辞身上。
沈星辞关上殿门，阻隔了外面的寒气。
他转过身，看着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单薄脆弱的年轻帝王，缓声问道：“陛下需要臣做什么？”
萧璟冉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拥抱，想要紧密无间的贴合，想要被对方的气息彻底包裹。
但这些话，他身为帝王的尊严让他无法宣之于口。
他抿了抿苍白的唇，向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令他安心渴望的热意。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尖指向沈星辞垂在身侧的手。
“手……”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羞耻，“你的手，给朕。”
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卑微的乞讨。
沈星辞看着他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心中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没有犹豫，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心向上，递到了萧璟冉面前。
这是一个无声的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