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沉默地吃着烤得软糯香甜的块茎,温热的肉汤下肚,驱散了体内的部分寒意,也稍稍安抚了饥饿许久的胃囊。
食物的味道很简单,但在此刻的他尝来,却胜过以往任何一顿狩猎后的盛宴。
他吃得很快,狼族的本能让他习惯于快速进食,但动作并不粗鲁,只是高效。
沈星辞就坐在他对面,自己也拿着一块块茎小口啃着,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欣赏。
秦墨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对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他因为坐着而愈发明显的腹肌轮廓时。
他下意识地想绷紧肌肉,却牵动了伤腿,传来一阵钝痛,让他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沈星辞立刻注意到了,出声提醒,语气里带着笑意,“腿刚固定好,别乱动。”
秦墨动作一顿,嗯了一声,速度果然放慢了些。
洞穴里一时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轻微的咀嚼声。
吃饱后,身体的疲惫和放松感涌来。
受伤以来,秦墨几乎没有一夜安眠,时刻保持着警惕,此刻在温暖的洞穴和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加上腿上的疼痛被草药缓解,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但他强撑着不肯睡去,灰色的狼耳依旧警惕地竖着,捕捉着洞外的风声。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兔子,他无法完全放下戒备。
沈星辞收拾好吃剩的东西,又给火堆添了柴,确保它能燃烧很久。
一回头,就看到秦墨挺直着背脊,努力维持清醒却难掩倦容的样子。
“困了就睡。”沈星辞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将一张厚实柔软的兽皮毯盖在他身上,“这里很安全,晚上我会守着。”
兽皮上带着阳光和干草的味道,和沈星辞身上的气息一样,暖烘烘的。
秦墨身体一僵,下意识想拒绝这份过度的照顾,但兽皮的温暖实在太诱人,盖在身上仿佛将最后一丝寒意也隔绝在外。
“……你不睡?”秦墨的声音因困意而比平时更低沉几分。
“我们兔子嘛,夜里精神比较好。”沈星辞眨眨眼,随意地在火堆边坐下,背靠着石壁,曲起一条腿,手臂搭在膝盖上,姿态放松却并不懒散,“而且你得有人看着点,后半夜可能会发烧。”
秦墨看着他被火光镀上一层柔和光晕的侧脸,那双总是含笑的红瞳此刻映照着火焰,显得格外专注和宁静。
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又软化了一些。
他终究没能抵抗住疲惫和温暖的侵袭,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靠着身后柔软的干草堆,眼皮越来越重。
临失去意识前,他模糊地听到沈星辞哼起一支不成调的小曲,旋律很奇怪,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后半夜,秦墨果然如沈星辞所预料的那样发起了低烧。
他睡得极不安稳,断腿处又胀又痛,浑身一阵发冷一阵发热,狼耳无力地耷拉着,喉咙里发出模糊痛苦的呜咽。
破碎混乱的梦境纠缠着他,一会儿是野猪狰狞的獠牙,一会儿是族人冰冷排斥的目光……
就在他难受得蜷缩起来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
“果然烧起来了。”是沈星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担忧。
紧接着,额上的手离开,很快又带着湿润的清凉回来,用软布仔细地替他擦拭额角和脖颈的虚汗,帮助降温。
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
模糊中,秦墨感觉到有人小心地托起他的头,将微苦的温水喂到他唇边。
他本能地吞咽了几口,干渴灼热的喉咙得到了些许滋润。
“没事了,只是伤口引起的发热,喝了药明天就好了。”沈星辞的声音很近,“睡吧,我在这儿。”
那声音仿佛带有魔力,驱散了些许梦魇带来的恐慌。
秦墨无意识地朝着声音来源和那份令人安心的气息靠了靠,再次陷入昏沉的睡眠。
这一次,纠缠的噩梦似乎退散了不少。
沈星辞看着烧得有些迷糊、无意识蹭近的狼先生,那双总是锐利警惕的黑眸此刻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因为发烧而泛红的脸颊削弱了平日的冷硬,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和乖巧。
沈星辞忍不住低笑一声,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那微微抖动的灰色狼耳尖。
“平时那么凶,病了倒是挺乖。”
他守了整整一夜,时不时查看秦墨的情况,替他擦汗,喂水,确保火堆不灭。
————
第二天清晨,秦墨是在一种久违的、温暖舒适的感觉中醒来的。
烧已经退了,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腿伤依旧疼痛,但比昨天那种尖锐的折磨好了很多。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洞穴顶部的石壁,然后感受到身上盖着的柔软兽皮,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药草香和食物香气。
他猛地想起现在的处境,立刻转头看向火堆边。
沈星辞正背对着他,用一个石锅熬煮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肉汤和草药的混合气味。
他似乎一夜未睡,但背影看起来依旧挺拔精神,那双长长的兔耳朵灵活地转动着,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察觉到他的苏醒,沈星辞回过头,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醒了?感觉怎么样?烧退了吗?”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很自然地走过来,再次伸手探向秦墨的额头。
这一次,秦墨没有躲闪。
额头上传来的温度适中干燥,很舒服。
“嗯,退了。”秦墨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看着沈星辞,发现对方眼下有极淡的阴影,“你……一夜没睡?”
“说了我们兔子夜里精神好。”沈星辞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蹲下身检查他腿上的固定,“嗯,固定得很好,没有移位。消肿了一些。看来我的草药效果不错。”
他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抬头冲秦墨笑了笑,“饿了吧?汤快好了,加了点对骨头好的草药,可能有点苦,但必须喝。”
秦墨看着他又去忙碌的背影,张了张嘴,那句“谢谢”在嘴边滚了滚,却觉得太过苍白无力。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低声道:“……麻烦你了。”
沈星辞盛汤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他,红瞳里笑意更深:“狼先生,你突然这么客气,我还有点不习惯。”
他把盛满肉汤的石碗递过来,“快点好起来,就不算麻烦。”
秦墨接过温热的石碗,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心中那种酸胀滚烫的陌生情绪再次翻涌上来。
他低下头,大口地喝起了汤。
药草的味道确实微苦,但混合着肉类的鲜香,变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