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走后,施灵羽忙里偷闲,拉着小七和小九逛园子。
她借后世人的视角,欣赏这历史上皇后住的地方。
确实非同一般,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石花园,翠竹粉荷,池塘边散养着仙鹤,水里皆是肥胖的锦鲤。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每一处都经过匠人的巧思。
站在任何一个角度去看,都是一幅动人的古典建筑美景。
高低错落,流水绵长。
从局部看整体,从整体看细节,处处都彰显着园林师的智慧。
每一座拱门后面,均是一幅水彩画卷。
长廊连接着雨亭,而雨亭的意义,即是飘雨的时节,可坐在其间听雨打芭蕉,看雨入池塘,为了一道景色,而造一座亭子,由此可见古人对生活的情趣。
他们最知道如何利用自然造景,利用正午的阳光透过树丛,来采集树影婆娑。
利用水面倒影,打造对称美学。
利用几何窗,窥探远山的宏伟。
利用阳光与香樟竹影,于光秃秃的墙面上作画。
他们会种一些高大的树,待树木开花,以蓝天做衬,可仰望到漫天繁花的意境之美。
他们会把生活中一切实用的东西变美,比如桥之美,路之美,屋瓦之美,门窗之美,用到的一切生活用品,样样都讲究其美。
不过说到底,艺术来源于生活,却产自于富人之手,有钱人才有闲情雅致,而平民都忙着生存,哪有闲暇顾及生活的浪漫。
施灵羽是从泥土里开出的花,她从不同阶级一路走来,在这个时代中,她经历过平民的艰辛,知道他们的锅碗瓢盆,所居的草房,无一样会带来美感,能够脱离原始已是进步。
她也见识过富人的穷奢极欲,丹楹刻桷,飞阁流丹,不遗余力的展现财富之美。
而施灵羽这小小村姑一步一阶,蜕变成为武朝皇后,她深知平民的苦中作乐,了解贵人的夜夜笙歌。
贫富之间巨大的差距,令人叹为观止,真乃贫民百年勤耕耘,不如富人一泡黄金屎。
“娘娘。”太监过来传话:“皇上唤您到乾清宫用晚膳。”
施灵羽顿时噎住口水,怎么刚念起黄金屎,他那边就开饭了。
“我马上过去。”
因天气暑热,晚饭主打一个清淡。
但施灵羽面对这满桌丰富的菜品,依旧胃口不佳。
“还是给我一碗宫酪吧,别的我吃不下。”
小七低声提醒:“娘娘,今日您已吃过,不可再吃,恐怕对胃不好,若吃坏身体,春晓姑姑又该骂我们了。”
“何必大惊小怪,快去拿来。”
移时,乾清宫的宫女接过小厨房送来的宫酪,微笑着说:“娘娘与皇上的口味都很独特,娘娘偏爱吃酸口的宫酪,皇上偏爱吃咸口的泡菜。”
秦策换好常服入座,转眼瞥见施灵羽手中的宫酪,不禁嗔言:“这些东西饭后再吃,先把饭吃了。”
“可是我不饿。”
“为什么不饿?是天气的原因?还是这两日忙累了?午时太医有过去请平安脉吗?”
小七回答:“回皇上,太医去过,娘娘的身体很好。”
秦策伸手碰了碰施灵羽的脸蛋,好言相劝:“好生吃饭,哪怕少吃一点。”
施灵羽却举起勺子,递到秦策唇边:“夫君你来尝尝,宫酪真的很好吃。”
“爱吃也不能贪吃。”
可秦策下意识的躲开,立时引起施灵羽的不悦。
她放下手中的一切,不高兴的咕哝:“我给你的你都不爱吃,却偏偏喜欢吃月尾国的泡菜,难道这是静妃带给你的习惯?”
“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秦策霎时警惕起来:“我从来都不爱吃这东西,你早知道的,我爱吃泡菜,又与静妃何干?”
“因为月尾国的泡菜着名,你偏偏爱吃静妃家乡的口味。”
秦策登时有口难言,无措的追视着施灵羽。
施灵羽仍在喃喃的抱怨:“宫酪你不爱吃,牛肉干你也不爱吃,蜀地暖锅你也不冷不淡,我爱吃的你都不爱吃,偏生爱吃月尾国的特产。”
施灵羽双手叠在胸前,气鼓鼓的生闷气。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发起脾气了呢?”
虽是在问施灵羽,可秦策的眼神却求助式的看向小七和小九。
这二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双双摊开手心,表示不知所谓。
“好好好,咱们不要自寻烦恼,赶快吃饭吧。”
秦策摸了摸施灵羽的后背,耐心的劝慰。
但施灵羽的脸色丝毫不见缓和,她不能想象他们分手后,秦策御驾亲征为何带走了静妃?这期间他们又做了什么?这些事不能因静妃离世,而一笔勾销。
“你自己吃吧,我要出去走走。”
秦策无法捕捉女人过分细腻的小心思,更不明白因为口味不同,有何可生气的?
他无奈的叮嘱小七和小九:“你们仔细的跟着,走路要当心。”
可直到睡前,冰裂的气氛也没有缓和,施灵羽早早的选好卧房睡下,秦策紧随其后上床。
可他刚躺下去,施灵羽立时惊叫一声坐起来,抬手给了秦策一拳。
“你压到我头发,你不知道吗?”
“我?”
秦策莫名其妙的挪了挪位置:“抱歉,但我又不是故意的。”
施灵羽扯起被子罩在头上:“那你离我远点,不要挨着我。”
秦策真如丧家犬似的,他无奈的爬下床去开门:“那我去隔壁卧房睡,这总可以了吧?”
然而,他刚跨出一步,被窝里忽然传来施灵羽的警告:“你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再进来。”
亲近也不行,远离也不行,到底要怎样呢?
秦策不过思考半秒,即刻灰溜溜的赶回来,他贱笑着扑到施灵羽的身上,追问道:“宝贝,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总得告诉我。”
“你自己心里清楚。”
“可我真的不清楚,若是因为咱们俩口味的问题,以后你爱吃什么我陪你吃,这可以吗?”
施灵羽猛然间从被窝里顶出脑袋,质问起身上的男人:“我的不高兴你看见了吗?”
秦策老实的回答:“我看见了,我感受到了。”
“那你为何不理我?”
“我无从下手,我根本不明白你在气什么?”
“你喜欢静妃吗?”
这个问题如同晴天一道闪电,来的如此突然,又无缘无故。
“我不喜欢她,也从未喜欢过她。”
“那你为何带她去北宁?”
“我其实想带你去北宁,可你不去。”
“我不去,你就可以带着她吗?”
秦策沉吟片晌,然后支起单膝坐起来,他郑重的解释道:“因为我们分开了,我心里不舒服,我不想漫长的时间看不到你,我带着她只是因为我想你。”
“想我,所以寻别的女人排解寂寞?”
秦策陡然振奋起精神,他拿出战场杀敌的自信举手回答:“我没碰她一根手指头,你若是不信内侍的话,你大可以去挖开静妃的坟头,寻个能人验验,看她是处子不是?”
秦策的信誓旦旦,却有十分可信度,举凡沾一点心虚,神情都无法这么坚定。
“好吧,我信你,那这件事翻篇了,我们休息吧。”
说完,施灵羽倒头就睡。
独留秦策一头雾水,错愕的坐在摇曳的烛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