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队,要不继续走?大家都有些饿了,快艇上才有干粮。”
“好。”
高婕耳后的碎发耷拉下来,遮住了侧额的太阳穴,整个人看上去蔫嗒嗒的。
高阳的统治固然造成了很大的阶级矛盾,可自己并不能保证缓解矛盾,社会结构已经定型了。
而高阳平日里除了严厉些许,并没有对她做什么。某种程度上,还成就了今日的她。
“还真是,让人进退维谷呢。”
南极,南纬75度。
棠雨休率领的拓荒者们,陆续修建好了住所。与北极的人们不同,他们并没有全部做成冰屋,而是仿造月表的碉堡,建造了许多冰堡。
因为建筑结构的相似性,南极的拓荒者们比北冰洋的同胞,更快适应了极地的环境。
美中不足的是,这里的极夜只能赏星海,很少能看到绿色极光。
但绿色的火流星弥补了这一点,当孩子们看见流星群的时候,望着划破天际的亮白色拖尾,忍不住发出由衷的惊叹。
“这里真是太美了!”
“我们在尝试安装发电机,有人愿意来帮忙吗?”
“我!”
“我也来!”
这里的严寒成为冷冻人的融雪剂,彻底融化他们心底沉积已久的积雪,让他们不再畏惧黑暗,在任何地方都能闪闪发光。
月球,313灯塔。
战争结束了,柳辰和余燕被陆军部队遣返,由卡车批量运送回来,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清桐?”
余燕进屋第一件事,便是把女儿揽入怀中,紧紧感受怀里的温热。
“妈妈?”
清桐看着余燕略显沧桑的面颊,心中百感交集。这场战争没有人是赢家,包括自以为得利的小云雀。
“姐,你怎么样?”
柳辰原本眼神呆滞,听见清桐的声音后,眼眶立即充血红肿,血丝密布。
“…”
“你姑姑呢?”
“姑姑……她的骨灰在邬童手上。”
余燕的声音逐渐哽咽,本想继续询问,看见身旁柳辰颤抖的模样,赶忙站起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清诩从沙发上起身,神色复杂地注视着柳辰。
余燕的余光瞥到清诩时,一股无名火冒出,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
“你这是什么反应?你姐姐去世了!你不去给她收尸,连哭都不哭一下!”
余燕说着将柳辰揽得更紧,柳辰像失去生气的木偶,只会双目失神地微喘。
“我哭不出来,你忘了吗?”
“啥?别在这给我阴阳怪气!”
清诩本想继续往前,看清余燕眼底的失望后,便只是停在原地,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看起来太过平静,只有轻微颤抖的双手,昭示着他剧烈起伏的内心。
清桐过来牵起清诩的手,带着哭腔开口。明明不存在的眼泪,却让她的眼眶干涩无比。
“妈妈,小云雀没有泪腺,也没有情感系统,我们没有办法哭。”
屋内只剩长久的沉默,画面定格在话语声最后落下的时刻。
270号灯塔,女子监狱。
tUNG已经彻底摆烂了,这次被捕的将领待遇还可以,并没有被严刑逼供,反而处于放养状态。
“长官,我看每天有一小时自主活动时间,有没有扑克牌之类的啊?”
“没有。”
tUNG并没有放弃,反而笑得更明媚了。
“那长官可以帮我们买一副吗?通融通融。”
女警扶额,经不住tUNG的多次恳求。最后放话让她自己去休息室找,如果找得到就可以玩。
“谢谢长官!”
隔壁男子监狱的狱警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沈隅对这里都有阴影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狱中生活居然算得上平静。
在狭窄的活动室里,他还能频繁遇到战友,一起喝茶聊天,过得还算惬意。
002号灯塔。
杨琳从监控里翻到了林冻的身影,他驾驶的单人飞船已经降落到南极,正在寻找他想见的人。
“这么心急,别人还未必想见你呢。”
林冻在冰原上漫步,衣衫单薄,和身后的净土融为一体,勾勒出风雪夜归人的油画。
杨琳看到此幕便突然想起,那幅孤舟蓑笠翁的垂钓图,独钓寒江雪的老人虽然孤独,却从不畏惧寂寞。
“没有艺术家不爱她的缪斯。”
“你将不再是我的创生者,而是我引以为傲的作品。”
万般思绪袭来,杨琳再也藏不住心底的野兽。
林冻在冰面徒步了一整天,终于在夜路尽头,看见了微弱的灯光。
他停下脚步,拿出手持镜,理顺粘湿的袖口。
棠雨休是被同伴叫醒的,苏寻毫无征兆地冲进她房间,大声喊道:“有怪人在外面!他指名道姓要见你!”
她只能揉着惺忪的睡眼,被同伴们推搡着出门,薛奶奶帮她搭上披肩,跟在她身侧。
“林冻?”
棠雨休很无语,大晚上被叫醒,居然只是为了见他?
“……你,我可以喊你……雨休吗?”
林冻的声音调回了他原本的声带,听起来有些嘶哑,随风传到耳畔时,棠雨休心底生出一阵凉意。
“不可以。你找我有何贵干?”
薛奶奶往前站了一步,将棠雨休护在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你。”
林冻黑眸颤动,注视她的时候十分认真,像要把她的模样刻进脑海里。
“现在你见到了,可以走了,我们还要回去睡觉。”
棠雨休拂开薛奶奶的手臂,向林冻摆手,紧皱的眉头昭示着她对此的厌烦。
林冻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驻足遥望了许久,最后只留下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小原,我等你很久了。”
那天晚上,棠雨休便梦见了三年未见的母亲。她在小院里锄草,汗珠落到白雏菊上,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泽。
再次醒来,便是极夜的永无天日。
她的心突然一阵抽痛,像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蓝星,大西洋。
高婕向下属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就从轮船上起飞,驾驶飞船向月球正面驶去。
高阳早已在001号灯塔,候她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