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毫不差,如数家珍。”林风抚掌,眼中适时的流露出一丝赞赏,“红绡姑娘的情报网络,果然名不虚传,林某佩服!”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以红绡姑娘之见,你此行前往暗影会,所谈之合作,在这等微妙局势下,能有几分把握?”
“你什么意思?”红绡挑眉,心中那丝不祥的预感再次浮现。
“意思很简单。”林风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红绡,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此前,有血刃帮在一旁虎视眈眈,如同饿狼环伺,金银台与暗影会之间,尚能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彼此忌惮,甚至在某些利益一致的方面,不乏暗中合作。但如今,血刃帮这块绊脚石已被我们……嗯,算是替天行道吧,搬开了……”林风话语一顿,语气带着强烈的引导性,如同最狡猾的说客。
“红绡姑娘是聪明人,玲珑心肝,不妨换个位置想想,若你是那金银台的掌事钱四海,财力雄厚,又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接下来你会怎么做?是继续与暗影会在这泥潭里平分天下,维持那脆弱的平衡,还是……趁此良机,携雷霆万钧之势,将这最后一个碍眼的对手,也一并吞了、灭了,独霸鸦巢,进而掌控整个无主之地的暗流?”
红绡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林风的话如同精准的利针,刺中了她心底深处那丝从踏入鸦巢就开始滋生的隐忧。
但她毕竟代表妙音坊,自有其不容侵犯的傲气与深远的考量,当即强自镇定,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屑:“暗影会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鸦巢立足多年,连金银台和之前的血刃帮都未能将其如何,自有其生存之道与不为人知的底牌。如何应对金银台可能的发难,是他们影主需要操心的事。我相信那位神秘的影主并非蠢人,自有手段周旋、化解。此事,似乎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费心。”
“哦?是吗?”林风嘴角那抹令人讨厌的、仿佛看透一切的笑容又浮现出来,“若暗影会真有十足把握,稳坐钓鱼台,红绡姑娘此刻又何必风尘仆仆,亲涉险地,放下妙音坊的架子,前来主动洽谈合作?只怕以妙音坊消息之灵通,早已看出,如今的暗影会,在失去血刃帮这个缓冲后,已是风雨飘摇,这合作的基础,远不如看上去那么牢固吧?”
林风语气转冷,如同寒流袭来,继续说道:“你们想借助暗影会在无主之地盘根错节的根底,拓展你们的情报网络,这本是一步好棋。但若前期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人情后,暗影会却在外力打击下骤然倾覆,那妙音坊的所有投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血本无归?红绡姑娘,你这趟差事,恐怕也不那么好交差吧?这笔买卖,真的划算吗?”
红绡被他连番犀利的质问,戳中了心中最不愿面对的可能性,烦躁更甚,尤其是林风那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居高临下的神情,更让她无名火起,几乎要烧掉那层妩媚的伪装。
“林风!”她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怒意,“你把我诓来此地,啰嗦这许多,翻来覆去,就是为了给我分析鸦巢大势,教我如何做生意?若仅是如此,立刻撤了你这可笑的结界,本姑娘没空陪你在这里纸上谈兵,浪费时间!”
说着,她周身灵力微动,那如火红衣无风自动,作势真的要强行冲破这结界离开。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林风也不再绕圈子,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今夜明组织的首领,幽莲,正被囚禁在暗影会之中。我希望红绡姑娘,能借你与暗影会谈合作之机,运用你的智慧与影响力,替我当一回说客,让他们放人!”
红绡先是一怔,随即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嗤一声,那笑声在巷弄中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我当是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你林风如此大费周章,原来是为了救人?你林风不是本事大得很吗?在【金刚墟】和【圭臬殿】都能搅动风云,在这鸦巢,更是单枪匹马……哦不,是带着你那几位如花似玉、本事不俗的同伴,把凶名在外的血刃帮都给掀了个底朝天。怎么?如今想救你的……相好的?”
她刻意在“相好的”三字上咬了重音,眼波流转间满是暧昧与讽刺。
“自己却没本事闯那暗影会的龙潭虎穴了?还是说,舍不得让你那几位红颜知己再去冒险?”红绡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之意。
林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如同乌云掠过晴空,但很快又被一种恰到好处的无奈取代。
他叹了口气,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坦诚:“不瞒你说,暗影会总部确实非同小可,机关阵法之精妙,守卫分布之诡谲,远非血刃帮那等只知好勇斗狠的乌合之众可比。我确实尝试过潜入,但连最外围的警戒圈都未能突破,反而险些触动了不知名的感应阵法,打草惊蛇。夜明组织的人也多次前去交涉,甚至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赎人,可那位影主铁了心不放人,连面都不肯露一次,态度强硬得诡异。”
“那正好啊!”红绡双手一摊,语气带着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怂恿,“把你那几位能征善战的同伴都叫上,再效仿对付血刃帮之举,集结力量,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把暗影会也灭了啊!岂不干脆利落,一了百了?也让你林风在这无主之地的凶名,再上一层楼!”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挑衅。
林风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红绡,失笑道:“我的红绡姑娘,你这话说的……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且不说暗影会实力深不可测,犹在血刃帮之上,我们并无十足把握。就算真能侥幸成功,必然也是惨胜,代价巨大。更重要的是,那岂不是等于我们亲手替金银台扫清了最后一个障碍?让钱四海那死胖子白白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坐收渔翁之利,兵不血刃地一统鸦巢?这种亲者痛、仇者快,损己利人的蠢事,我林风看起来,像是会做的冤大头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自己还没那么蠢。
“哼,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家本事不济,算计又多,瞻前顾后!”红绡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语带讥讽,“既要救人,又怕损兵折将,既想成事,又不敢承担风险。林风,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撤销结界,我要走!你的忙,我帮不了,也没兴趣帮!你们这些恩怨情仇,与我妙音坊何干?”
“红绡姑娘,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林风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晓之以理,“你想想,若是幽莲能够安然归来,以她的能力、威望和对底层民众的号召力,重整夜明并非难事。届时,鸦巢内有夜明从旁牵制、掣肘,金银台便不敢轻易对暗影会全力出手。三足鼎立之势虽不复从前,却也能维持一个新的、更加复杂的平衡。这对暗影会而言,无疑是宝贵的喘息之机,对你们妙音坊寻求的长期、稳定的合作,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这笔账,难道不划算吗?”
“暗影会是存是亡,是兴是衰,与我妙音坊何干?”红绡语气冰冷,如同极地寒冰,“我们妙音坊行事,只看重合作者的实力、潜力与当下价值。若他们连眼前的危机都无法自行化解,证明其本身就不具备与妙音坊平等合作、共图大事的资格!这样的组织,不过是昙花一现,灭了也就灭了!我们自有其他的合作对象可以选择!”
红绡的话语冷酷而现实,充满了大势力掌权者的权衡与冷漠。
见她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道理人情皆告无效,林风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耐心也终于耗尽。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如同潮水退去,露出下面冰冷的礁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危险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压抑得令人心悸的宁静。
林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灵魂的穿透力:“既然道理讲不通,人情亦无用,红绡姑娘执意要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那好,我们就跳过这些无用的试探,直接来谈谈代价吧。”
他刻意在“代价”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红绡挑眉,精致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屑与怀疑:“代价?你林风如今自身难保,被多方势力觊觎,还能拿出什么让我妙音坊、让我红绡心动的东西?是你的项上人头,还是你那几位同伴的安危?这些东西,对我们而言,毫无价值。”
林风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讥讽,而是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仿佛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也使得结界内的空气骤然紧绷。
他的目光如同两盏摇曳在深渊之上的幽深古灯,牢牢锁住红绡那双试图保持镇定却已暗藏波澜的桃花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若红绡姑娘愿意在此事上施以援手,助我救出幽莲,林风在此,以自身道途立下承诺,此生若再与【金刚墟】秦刚校尉……狭路相逢,无论何种境况,无论过往恩怨,我可以,饶他不死。”
他顿了顿,微微偏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与笃定,仿佛早已将红绡的心思看穿:“红绡姑娘,你觉得,这个代价……足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