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者”号在无边无际的玉白色回廊中缓慢航行,如同迷失在巨人指缝间的微光。外部传感器的失灵,使得星舰只能依靠近距离的光学观测和灵能雷达进行环境感知,范围被压缩到极近的距离。
沉默,是这里的主旋律。唯有星舰引擎调整时最轻微的嗡鸣,以及仪器运行的滴答声,提醒着众人他们还存在于这个时空。
“能量流动分析有结果了。”石磊打破了舰桥的沉寂,他指着全息屏幕上模拟出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能量流向图,“虽然整体结构在缓慢变化,但灵能的‘潮汐’方向是有规律的。它们……似乎在向几个特定的‘节点’汇聚。”
屏幕上,淡蓝色的能量流线从四面八方而来,最终指向了三个相对明亮的区域。
“这三个节点,能量反应远超回廊的平均水平。”苏半夏补充道,“其中一个节点的波动频率,与火种的亲和度最高。”
陆知白看着那三个光点,沉吟片刻。分兵探索风险太大,集中力量是唯一选择。
“目标,火种亲和度最高的节点。保持警惕,注意沿途所有异常。”他下达了指令。
“逐火者”号调整航向,沿着能量流线的指引,向着选定的节点驶去。回廊并非一成不变,时而宽阔如广场,悬浮着巨大的、不知用途的结晶立方体;时而狭窄如甬道,两侧壁面上浮现出流动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复杂图谱。
霍震山带着两名队员,穿着轻便的防护服,守在连接气密门的舱口处,透过观察窗死死盯着外面寂静的景象。他的拳头始终紧握着,赤晶拳套处于半激活状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任何角度扑来的威胁。
“他娘的,这地方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一个年轻队员忍不住低声嘟囔。
“闭嘴,集中精神!”霍震山低喝道,但他自己心里也绷着一根弦。这种未知的、潜在的危机,比直面千军万马更考验意志。
航行了一段距离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继续沿着主能量流线,另一条则通向一个相对较小的、门户紧闭的偏厅。偏厅的门户上,镌刻的并非抽象符文,而是一幅相对具象的壁画——一群身着古朴长袍的人形生物,正环绕着一座类似祭坛的结构,手中释放出道道光芒,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
林静漪的目光被那壁画吸引。“等等,”她突然开口,“那里……有‘声音’。”
众人立刻看向她。
林静漪闭上眼,全力感知。“不是恶意……是一种残留的……情感。很强烈,是……祈愿?还有……诀别?”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微微发白,仿佛在承受某种情感冲击。
陆知白示意星舰悬停。“能分辨出具体信息吗?”
林静漪摇了摇头,喘息了一下:“太模糊了,像是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回响。但感觉不到危险。或许……里面有什么线索?”
是遵循主能量流线直奔目标,还是分出一部分精力探索这个可能蕴含信息的偏厅?
“探索偏厅。”陆知白很快做出决定,“霍震山,你带一个小队,穿戴全装,与我同去。林静漪随行,尝试进一步沟通。苏半夏,石磊,你们留守舰桥,保持通讯……如果还能通讯的话。有任何异动,立刻预警。”
很快,一艘小型登陆艇从“逐火者”号腹部弹出,载着陆知白、霍震山、林静漪以及三名精锐队员,缓缓靠近那扇刻画着壁画的偏厅门户。
靠近后,更能感受到那壁画的精美与沧桑。人形生物的面容模糊,但姿态却充满了庄严肃穆,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
“门户没有明显的开关。”霍震山检查后汇报。
陆知白尝试将手按在门户上,调动一丝造化之力与火种气息接触门扉。
嗡……
门户上的壁画微微一亮,那些人物手中的光芒仿佛流动了起来。紧接着,沉重的玉白色门户,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幽深的厅堂。
一股更加浓郁、带着岁月尘埃气息的灵能涌出,其中夹杂着林静漪感受到的那种复杂情感回响,更加清晰了。
厅内没有光源,但四壁自然散发着微光。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平台,平台上散落着一些类似玉简般的物体,以及几个已经失去光泽、如同金属与晶体混合打造的残破仪器。
“保持警戒。”陆知白率先踏入偏厅,霍震山立刻带着队员呈扇形散开,守住各个方向。
林静漪的目光则被平台中央一块半嵌入地面的、暗红色的晶体吸引。那晶体只有巴掌大小,表面布满裂纹,却散发着她之前感知到的、最强烈的“诀别”与“祈愿”之意。
她缓缓走上前,犹豫了一下,将手轻轻覆在暗红晶体之上。
刹那间,无数纷乱的画面和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了她的脑海!
· ……
· 巨大的星图在燃烧,冰冷的阴影从深空蔓延。
· “……启动‘归寂协议’……保存火种……”
· “来不及了!它们来了!”
· 悲怆的决然,无数光点如同飞蛾扑火,冲向阴影。
· 一个苍老而坚定的声音在最后响起:“……文明不灭,薪火相传……”
· ……
林静漪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后背。
“静漪!”陆知白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
“我……我看到了……”林静漪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毁灭……逃亡……还有……牺牲……为了保存……希望……”
她断断续续地,将脑海中冲击性的片段说了出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尽管只是碎片,但那跨越了万古时空传递而来的绝望与壮烈,依旧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个偏厅,或许是一个记录室,或者……是一座衣冠冢。记录着这个上古文明面对“收割者”(或许就是“剥皮者”)时,最后的时刻。
霍震山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玉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眶却有些发红:“操!”
陆知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他轻轻捡起平台上几枚尚存微弱灵光的玉简。“这些,或许有更详细的信息。带走。”
就在这时,石磊焦急的声音通过登陆艇的通讯器传来(短距离通讯尚能维持):“舰长!探测到高能反应正在靠近!从回廊深处而来,速度很快!能量特征……与之前攻击我们的暗影触手类似!”
众人的心猛地一沉。
偏厅的探索,似乎惊动了什么。
“撤回登陆艇!立刻返回‘逐火者’号!”陆知白当机立断。
来不及仔细搜索,众人迅速收拢发现的玉简和那块暗红色晶体,快速退出了偏厅。
就在登陆艇刚刚脱离门户,那扇玉白色的大门便猛地闭合,严丝合缝。
而与此同时,在回廊的深邃黑暗中,数点冰冷的幽光,正如同择人而噬的眼睛,快速亮起,朝着“逐火者”号的方向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