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巨大能量管廊的跋涉,如同行走在巨兽的肠道内,每一步都伴随着能量被剥离的虚弱感和精神层面的沉重压力。周遭的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时不时凝聚成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形状,发出无声的嘲弄与低语,试图侵蚀小队成员的心智。
凌清玥走在最前,冰晶长剑散发出的镇煞银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虽被压制,却顽强地开辟出一小片相对安全的区域。她的步伐稳定,银眸冰冷,左脸的疤痕在幽绿光芒映照下,更添几分肃杀。
霍震山紧随其后,双拳紧握,赤晶拳套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显示着他内心的焦躁与憋屈。在这种有力无处使的环境下,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林静漪的玉埙已收起,在这种灵能贫瘠、规则扭曲之地,音律之道几乎被完全废掉。她紧跟在霍震山身侧,依靠其散发的炽热气血稍稍驱散周围的阴寒,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
陆知白断后,造化之力大部分用于维持自身能量不被过快吞噬,同时时刻关注着火种的状态。火种的光芒愈发微弱,传递来的意念却愈发清晰——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前方那座尖塔核心的憎恶与决绝。
【毁灭……必须毁灭……】
不知行进了多久,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管廊的尽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球形空间。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座完全由幽绿晶体构筑而成的、如同荆棘编织的王座。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正是柳镇魂!
他依旧穿着那身古朴而残破的长袍,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有一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眸清晰可见。他的身体似乎与身下的晶体王座,乃至整个球形空间连接在一起,散发出如同神只(或者说魔神)般的恐怖威压。
而在柳镇魂的前方,悬浮着那颗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幽绿晶体——主锚点的核心!晶体表面的黑印几何图案已完整到了极致,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个球形空间乃至外部死域的能量随之震荡。无数被抽取、炼化的灵魂能量,如同百川归海,从四面八方汇入核心之中,使其光芒愈盛。
球形空间的壁障并非实体,而是如同透明的能量膜,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部那无尽的幽绿能量涡旋,以及更远处,“嘲风”潜航器残骸所在的死寂大地。他们已然位于这座扭曲尖塔的最顶端,亦是整个百慕大异变区域的心脏!
“终于来了,守夜人的薪火们。”柳镇魂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的沙哑癫狂,反而带着一种奇异般的平静与宏大,仿佛与整个空间共鸣,“我在此,恭候多时。”
霍震山怒目而视:“柳镇魂!少他妈装神弄鬼!赶紧停下你这该死的仪式!”
柳镇魂低笑一声,幽绿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陆知白身上,更准确地说,是他怀中的火种。
“停下?”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那颗搏动着的核心,“你们可知,我为何要行此‘归墟引航’之事?又可知,这‘源海废墟’之外,那所谓的‘灵境’,究竟是何等可笑的存在?”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直指众人心中最大的谜团。
“旧日的文明,如同沙滩上的城堡,潮水(收割者)一来,便轰然崩塌,只留下些许残骸(火种)和无尽的哀悼(墓碑)。他们试图在‘灵境’中保存文明的灵魂,寻求所谓的永恒,不过是逃避现实的懦夫行为,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柳镇魂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狂热的偏执。
“秩序意味着僵化,传承意味着束缚!唯有拥抱混沌,接纳‘源海’那洗涤一切、重塑一切的伟大力量,才能打破这无尽的循环,让文明获得真正的新生!哪怕这新生伴随着毁灭与痛苦,也远比在既定规则下苟延残喘,最终沦为‘灵境’中一道冰冷的记录要强!”
他猛地站起,幽绿的长袍无风自动,与整个核心的能量波动完美同步。
“你们守护的,不过是注定逝去的烟火!而我,将引领人类,拥抱真正的……永恒混沌!”
狂言落下,整个球形空间剧烈震动!主锚点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道粗壮的、凝练到极致的幽绿光柱,猛地自核心射出,穿透球形空间的壁障,轰向上方那无尽的能量涡旋!
他在强行加速仪式的最终阶段!试图彻底打通通往“源海废墟”的通道!
“阻止他!”凌清玥清叱一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银色惊鸿,直刺柳镇魂!
霍震山怒吼着,将剩余的所有力量注入拳套,赤芒爆燃,如同一颗人形陨石,砸向那悬浮的核心晶体!
林静漪也拼尽全力,吹奏出最后一个高亢的音符,音波化作无形的利刃,斩向连接核心的能量流。
陆知白没有动。他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住怀中那枚滚烫的火种晶石。他能感觉到,火种积蓄最后的力量,准备发出决死的一击。但柳镇魂的话,却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灵境……文明的逃避?母亲追寻的,到底是什么?
不!无论母亲追寻的是什么,无论“灵境”是真是假,都绝不是柳镇魂这种以毁灭和奴役为代价的“新生”所能替代的!
他眼中的迷茫瞬间被坚定取代。造化之力不再用于防御,而是毫无保留地涌入火种之中!
“火种……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嗡——!
纯净而温暖的白色辉光,再次从陆知白体内爆发,虽不耀眼,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源自文明根基的厚重与尊严!
白色的薪火,与幽绿的混沌,在这球形空间的核心,展开了最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