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我明日是去给三娘子讲关于管家的哪些事情呢？”
“府里的内宅之事繁琐庞大，不知是要把李夫人手中的哪一部分的事物交给三娘子和四娘子处理呢？”
韩老爷子和韩国公对视一眼，他的手指在案桌上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胡嬷嬷以为这个问题有什么问题，韩老爷子不会再回答时，他悠悠开了口。
“哪一部分事物交给三丫头？”
“哪一部分好呢……”
……
胡嬷嬷回过神来，闪了闪眼睛，沉稳开口道：“不如我先来给三娘子你讲讲，像李夫人这样的主母，一天都需要处理些什么事务吧？”
“？”
韩茹茵眼中闪过疑惑，不懂胡嬷嬷为何这般回答她的问题。
她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韩茹茵压下心中的一丝异样，面上仍是一副不解的模样盯着胡嬷嬷，“胡嬷嬷，这是什么意思呢？”
胡嬷嬷微微躬了躬身，“三娘子不妨先听老身讲了后，再问不迟。”
韩茹茵垂下眼眸，摩挲了两下抱着汤婆子的手指，“好，胡嬷嬷请讲。”
胡嬷嬷点了点头，开始徐徐道来。
“三娘子虽在离府前还未正式学过内宅的管理事宜，但小时候跟在韩夫人身边，想必也是有听说过一二的吧。”
韩夫人？
韩茹茵的眼眸动了动，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扯。
连进来后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站着，没有朝胡嬷嬷多看一眼的吴嬷嬷，在听到“韩夫人”这个称呼后，都抬起眼眸，多看了两眼胡嬷嬷。
韩茹茵倒是很久没有再听人在她面前喊出过这个称呼了。
她自然知道这个称呼指得是谁，是——
她娘。
不是萧夫人，不是萧氏，而是这韩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韩萧氏——韩夫人。
而李嫦凤，可能做梦都想让这韩国公府里的人喊上她这一句“韩夫人”吧。
但很可惜，从她回来后，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她仍是只是“李夫人”，或者说她努力了这么多年，都还没有配得上一句“韩夫人”。
她也没有想到胡嬷嬷竟会在她面前喊出这句“韩夫人”。
这是她娘死了多年后，第一个在她面前喊出“韩夫人”的，就连春槿、秋玉、吴嬷嬷都不曾再在喊过。
因为她们觉得厌恶、恶心，是这韩国公府、是这韩家人害死了，再给她娘冠以这个“韩”姓夫人，她只会觉得她娘会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难以投胎。
韩茹茵不知道胡嬷嬷这个时候提起她娘的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是无心之失……还是在向她挑衅呢？
是只在她面前这么喊呢？还是说在她祖父、在她爹、甚至在李嫦凤面前也这么喊呢？那李嫦凤没有把她大卸八块吗？
胡嬷嬷这么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吗？
她不知道她娘的死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她偏偏要在刚刚提起，她——想干什么呢？
韩茹茵的目光有些冷，她轻声开口，“胡嬷嬷……”
“你说的韩夫人是指的我娘吗？”
“她早已逝去多年了，不再是这韩国公府的韩夫人了啊……”
韩茹茵的尾音有些虚无缥缈。
“是，老身刚刚说的韩夫人就是三娘子你的母亲。”
“李夫人就是李夫人，在她没有成为韩夫人以前，她就不是韩夫人，而——韩夫人就是韩夫人，即使……她已经不再掌管韩国公府，即使……她已经逝世……”
韩茹茵眼睛一眯，眸光紧紧地在胡嬷嬷的脸庞上黏附，上下打量，试图找出些什么。
胡嬷嬷这话说的有些绕口，但明眼人还是听得懂她在说些什么。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她想表达些什么？又想告诉她些什么呢？
胡嬷嬷任韩茹茵打量，没有再开口，似就只是简单地解释一句罢了。
良久又或是只过了一瞬，韩茹茵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她微微勾起嘴角，“胡嬷嬷，想不到你倒是忠心，八年过去了，这府里怕是没有人再认我娘是韩夫人了吧。”
“倒是想不到是你啊……”
韩茹茵感叹道，“只不过——”
“她或许未必喜欢这个称呼啊……”
在韩茹茵还未离府时，她对胡嬷嬷的印象就不怎么深刻，那个时候，胡嬷嬷应是还在古嬷嬷的手下做事的。
她娘……与胡嬷嬷应该也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最多不过是在她祖母那里碰过面，要是有……
韩茹茵往吴嬷嬷那里看了看，轻轻皱了皱眉，要是有的话，吴嬷嬷应是会知晓的，可是怪就怪在吴嬷嬷没有说过她娘与胡嬷嬷有什么交集，而吴嬷嬷她自己也与胡嬷嬷并不怎么熟识。
那——胡嬷嬷为什么要说出这番话呢？
她一个什么都不相关的人，倒是对她娘忠诚上了？
韩夫人就是韩夫人，她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这发现倒是一个比一个多，但这谜团倒也是一个比一个多，这解开的办法倒是一个比一个少啊……
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听起来当真是烦人的很。
现下，胡嬷嬷已经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了，她即使真有心想再问些什么，她怕是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韩茹茵敛了敛神色，决定不再纠缠，现下还有其他事在等着她呢。
她瞧了瞧外边的天色，开口道：“好了，胡嬷嬷，这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是快些给我讲讲内宅的管家之事吧，千万不要辜负了祖父和我爹的一片好心啊……”
“是。”
胡嬷嬷躬了躬身，只是她抬起眸子多看了韩茹茵两眼。
这……三娘子的话语里听起来怎么有点儿阴阳怪气呢？是因为……她刚刚说的话吗？那她——
真得有听懂她的意思吗？
胡嬷嬷压下心中的异想，开始讲述起来。
“每日卯时，主母就需起身，侍奉夫君穿衣，目送夫君上朝。然后盥洗梳妆，粉不掩肌，黛不夺目，朱不溢唇，鬓不乱，饰不妖。”
“因老爷、老夫人在世，主母需到其所居住的住所行‘晨蔼礼’，奉‘晨起茶’问安，此为晨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