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竟还要让陈太医去给那个可能害了她嵩儿的韩知铖看病，真得是晦气。
她来要得人，偏偏还要因此便宜了那二房，她心里怄得狠。
这人不都是醒了吗？还有什么好看的？浪费人陈太医的精力。
王姨娘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却是柔柔说道：“是，还是老爷您想得周到。”
第二日，不过卯时，胡嬷嬷就已经等到了韩茹茵的莺芳院外。
秋玉匆匆从外面跑到里屋，准备告诉韩茹茵之时，“三娘子，你、你这……”
秋玉有些惊讶，有些疑惑，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韩茹茵已经醒了，正倚靠着闭目养神，胡嬷嬷的双手正轻轻按压着她的太阳穴。
秋玉纳闷，自三娘子回来后，何时起得这般早过？
这冬日里，她身体相比于其他时候，更加不好，她也就更加困倦，会睡得更久些。
就算是接下了这管家之事，虽说做戏要做全套，但倒也没有必要这么认真吧？这么早就起来了吧？
“三娘子，你怎醒得这么早？”
韩茹茵缓缓睁开眼睛，眼眸里透露出些疲惫，还能看见些血丝。
“三娘子，你这是——”
秋玉大骇，不懂韩茹茵怎么会这样，这模样倒像是一夜未睡一般。
“三娘子，难道是你的身体——”
秋玉神色中带上了紧张之意，身体似是马上就要像离弦的箭一样往外飞去。
“要不要我现在马上去找大夫？”
韩茹茵抬了抬手，制止了她。
“我没什么事，我只是——”
她轻轻动了动嘴唇，“睡不着而已……”
秋玉听到这话，面露迟疑道：“三娘子，你是不是……”
秋玉想问韩茹茵的是，她是不是因为昨日之事想起了夫人。
虽然她常常粗心大意，但有些时候她又格外的敏锐。
她想问完全，却还是住了嘴，消了音，她怕她问了，伤了韩茹茵的心。
下一秒，韩茹茵轻轻扯了扯嘴角，淡淡地笑了笑，“你干嘛这副表情，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我……只是又想起了我娘……”
“以前她管家的时候，我总嫌她要忙碌的事情太多，没有多少时间陪我，为了这事儿我没少闹腾，在她管家的时候使些自己的小性子。”
“但娘却总喜欢把我抱在一旁，告诉我这以后也是我要学的，等我再长大一点儿，等我能管家的时候，她就教我。”
“长大一点儿，再长大一点儿，我以为终是有娘教我的那一天的，可是——”
“我现在终于长大了，”
韩茹茵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如今——”
“真得到我能管家的时候了，她却——”
“已经不在了……”
韩茹茵垂下眼眸，面上有着难以言喻的悲伤、怀念、遗憾……
春槿、秋玉彼此对视一眼，都暗暗长叹了一口气。
自三娘子回府后，或许是触景生情，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时常在她的脑海中浮现，比起以前在庄子上的日子，她想起夫人的时候更多了。
她们守着三娘子的夜，更是清楚三娘子午夜梦回之时，甚至在小声抽泣。
她们不是不能理解三娘子，像她们俩，也时不时地会想起，怀念那时候的美好，多希望能重新回到那时候。
看着府里有些还有着熟悉印记的地方，她们也会时不时恍惚，其实——
是不是一切都没有变？
萧府没有阖府上下全都被灭；夫人并没有在大火中被烧死；三娘子没有被赶出韩国公府，只身前往庄子上……
这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们做的一场梦罢了……
可是，府里有些变了的东西，又在告诉她们，这一切都是真得。
那被夫人和三娘子亲手种下的柿子树，如今已被李嫦凤推翻，变成了八角亭；曾经夫人的院子也早已不再，早已经被多年前的大火烧了；吴嬷嬷也只能在这韩国公府保命蛰伏，去当一个最不起眼的扫洒婆子……
而她们也确确实实是在时隔七年之后才又回到韩国公府。
一边是美好的想象，一边是残酷的现实，她们常常觉得分裂、痛苦……
她们尚且如此，那身为夫人的女儿，深受夫人宠爱的三娘子，被萧府和夫人的爱包裹着长大的三娘子，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毫无反应？
她们知道三娘子伤心，可是——
她总是这样，伤神更伤身啊……
三娘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她们怕……她们怕……
春槿和秋玉的眼眸中都有着难掩的忧愁。
吴嬷嬷将春槿、秋玉和韩茹茵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她轻轻放下了在韩茹茵太阳穴上的手，顺势搭在了她的肩上，将她轻轻拢进怀中。
“三娘子，夫人在天上看着你的，看着你如今能长得这般大，这般像她的模样，一定会很欣喜。”
“你要是总是这样伤心，夫人定是会担心的。”
“三娘子，你就算是不为了你自己，你也要想想夫人啊，她怎么会忍心她视如珍宝的女儿，如今因为愧疚、因为思念、因为后悔，而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模样？”
“三娘子，你不要怪老身说话不好听，你这样，是要夫人在天上也不安心啊……”
“你的身子骨不好，要是连你都倒下了，这萧府就真得是再也没有人了。”
“还有谁能去替夫人报仇雪恨？还有谁能让这韩国公府那一个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难道你想夫人真得含恨而终吗？你已经迟了八年了，难道你想迟一辈子吗？”
“三娘子，我们往前看，好不好？”
“我们难受，何必折磨自己的身体呢？要受到折磨的应该是那群害了夫人的人，而不是你为此伤了自己的神，伤了自己的身啊……”
春槿和秋玉也在一旁附和，连连点头，“是啊，三娘子……”
吴嬷嬷说得也是她们想说的，现在被吴嬷嬷点了出来说给三娘子听。
韩茹茵靠在吴嬷嬷的肩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半阖着眼，没有说话，一时让人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