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市,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一座独立的恒温恒湿实验室。
外界秋意正浓,而这里却是一个被严格控制的、时间仿佛凝滞的空间。冰冷的LEd无影灯投射下均匀的白光,照亮了中央超净工作台上那柄来自骊山深处的青铜剑。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过滤掉一切尘埃,也隔绝了外界的所有杂音。
林深独自一人待在实验室里。经历了窖坑的诡异事件后,他坚持要亲自对这柄剑进行初步的清理和检测,推迟了其他队员的参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迫切感和隐秘的警惕心驱使着他。
他穿戴好白大褂、口罩、头套和两层特制手套,像进行一场外科手术般谨慎。剑已被从剑椟中取出,平放在铺着软垫的工作台上。在稳定、明亮的光线下,剑身的细节更加清晰:那幽冷的青芒,简约而奇特的剑格,缠绕剑茎的金丝,以及剑首那枚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暗色晶体。
之前的x光扫描和材质初步分析结果已经出来,更加深了这柄剑的神秘:合金比例与已知的所有先秦青铜配方都有微妙差异,更加坚韧,耐腐蚀性极强;剑首的晶体无法判定成分,似乎是一种非晶质体,却能对特定能量频率产生反应。
林深的工作重点,落在了那结构奇特的剑格上。剑格是剑身与剑茎之间的护手,这柄剑的剑格呈两个相互交错的简约几何体,造型古朴,线条硬朗,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均匀的、暗哑的包浆,掩盖了其下的细节。
他先用软毛刷轻轻拂去表面浮尘,然后用棉签蘸取少量专用的中性清洗剂,极其小心地、一寸寸地擦拭着剑格的表面。工作室内异常安静,只有棉签擦拭的细微声响和他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擦拭到剑格内侧、一个不易察觉的转折凹槽时,指尖的触感忽然传来一丝异样——那里的包浆似乎比其他地方更薄,甚至有些…粗糙?
他立刻停手,调整光源角度,用一个高倍率的便携式显微镜对准了那个区域。
在强烈的侧光和高倍放大下,那处凹槽的真实面貌显现出来。
那不是铸造时留下的瑕疵,也不是千年腐蚀的痕迹。那是人为蚀刻的痕迹!
极其纤细、极其浅淡的线条,在金属表面构成了一个个奇异的符号。这些符号绝非已知的任何一种古文字——不是甲骨文,不是金文,不是籀文,更非六国文字。它们更像是一种高度抽象化、几何化的图案,或者说是某种……指令符或能量导流纹路?
林深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更加仔细地调整焦距和光线,试图看清全貌。这些蚀刻纹路似乎因为某种保护机制,或者因其本身材质的特殊性,抵御了岁月的侵蚀,得以隐约保存。
他缓缓移动显微镜,沿着凹槽的内壁追踪这些纹路的走向。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构成了一行连贯的、充满某种奇异美感和内在规律的铭文!
当这行铭文的整体轮廓逐渐在他脑海中拼凑完整时,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让他几乎拿不稳手中的工具!
这行诡异的、非字的铭文……
他见过!
不是在古籍里,不是在博物馆的展柜中。而是在他的梦境里!那个从他青少年时期就开始反复出现、纠缠了他十余年、却始终模糊不清、醒来后只剩零星碎片和强烈心悸的怪梦!
在那些梦的碎片里,就时常闪现类似风格的、无法理解的符号,它们通常与一片冲天的火光、一种坠落的失重感、以及一个模糊的、穿着古老衣饰的白衣女子背影同时出现。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那只是大脑皮层无意义的放电活动,是科研压力下的潜意识投射。他甚至私下咨询过心理医生。
可现在,这梦魇中的符号,竟然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地出现在一柄两千多年前的古剑之上?!
这怎么可能?!
逻辑、科学、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所有认知,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工作台才能站稳。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是巧合?某种集体潜意识的原型象征?还是……?
一个更疯狂、更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难道那些梦……并非虚幻?
他死死盯着显微镜视野里那行诡异的蚀刻铭文,仿佛那是一个通往深渊的入口。强烈的好奇心与一种源自本能的、巨大的恐惧感在他内心激烈交战。
最终,考古学家的探究本能,以及那种自接触这柄剑后就愈发强烈的、被命运牵引的感觉,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死一般,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摘掉了右手的外层手套。他只隔着最后一层薄薄的、贴肤的乳胶手套,将食指,向着那行刚刚被清理出来的、冰冷的蚀刻铭文,一点点地触碰过去。
指尖与铭文接触的刹那——
预想中的冰冷触感并未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灼热!一股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的电击感!顺着他指尖的神经,以光速猛地窜入大脑!
“呃!”林深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想要缩手,却发现手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焊在了剑格之上,动弹不得!
眼前的景象瞬间崩塌、碎裂、重组!
实验室冰冷的白光、仪器、墙壁……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消失。他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条湍急的、五光十色的时空乱流之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气味如同狂风暴雨般向他砸来!
杀声震天!火光冲天!浓烟呛入肺腑!
宫殿倾颓的巨响!金铁交击的锐鸣!
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极致的绝望与疯狂!
然后,所有这些混乱的背景音骤然远去,仿佛镜头猛地聚焦。
他“看”到了——
一座昏暗的宫室内部(兰池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一个身着素白祭服的女子(姜璃)背对着他,跪坐在一座散发着幽光的古老祭坛前。她的长发如墨瀑般垂落,身姿单薄却挺得笔直,充满了一种决绝的悲怆。
她正在低声吟诵着某种古老而艰涩的咒言,每一个音节都沉重如铅,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林深想要看清她的脸,视角却无法移动。
忽然,女子猛地身体一颤,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即,一口心头精血从她口中喷出,那血液并非径直落下,反而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悬浮于空,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视角无法看到祭坛上的“荧惑之心”,也无法看到飞向传国玉玺的那部分血珠,聚焦于姜璃自身)
就在这时,宫室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赵成带人闯入)。女子似乎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吟诵声戛然而止。她的身体缓缓向一侧软倒。
在她倒下的最后一瞬,她的脸微微侧了过来。
林深终于看到了她的侧脸——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一缕血痕,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临死的恐惧,没有痛苦,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燃烧到极致的执念,一种跨越了生死、穿透了时空的不甘与期盼!仿佛要将最后的意志,烙印进虚空之中。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轰!!!
巨大的爆炸声(荧惑之心脉冲爆发)和强烈的能量冲击感猛地传来!
所有的景象如同被重击的玻璃般彻底粉碎!
林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那幻境中狠狠抛出!
“嗬——!”
林深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如同溺水者被拉出水面般剧烈地喘息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砰”地一声撞在身后的仪器架上,引得一阵哐当作响。
他右手的手指终于脱离了剑格,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指尖隔着乳胶手套,依然残留着一种诡异的灼痛感和麻痹感。
实验室还是那个实验室,冰冷,安静,灯光苍白。
青铜剑依旧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剑格上的那行蚀刻铭文在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林深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的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刚才那短短一瞬的“记忆闪回”——如果那能称之为记忆的话——所带来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是前所未有的真实和恐怖。
那不是幻觉!那种细节,那种氛围,那种穿透灵魂的绝望与执念……绝不是大脑能够凭空虚构出来的!
那个白衣女子……她是谁?秦末的宫人?巫女?她的眼神,她临死前的姿态……林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和抽痛,仿佛那一幕与他有着某种深刻的、却无法理解的关联。尤其是她最后那无声的唇语,他疯狂地回忆,却怎么也解读不出来。
还有,那口喷出的心头血……他猛地想起窖坑中闻到的那股“新鲜铁锈味”,难道……
这柄剑,不仅仅是一件古物。它是一个载体,一个媒介,一个……钥匙!它封印着某个特定时间点的特定信息,而他自己,不知为何,成为了那个能“读取”信息的人!
是因为那些梦?因为他特殊的体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实验室的寂静此刻变得格外压抑,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那柄青铜剑不再只是一件等待研究的文物,它更像是一个沉睡的活物,一个通往未知危险的入口。
他颤抖着手,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又缓缓放下。这件事,该如何向上汇报?说一柄古剑让他产生了跨越千年的幻视?谁会相信?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行诡异的蚀刻铭文上。
这一次,他注意到,在铭文的末端,似乎还有一个极其微小的、之前被忽略的符号——那不像文字,更像是一个抽象的、冰冷的……眼睛的图案。
就在他看到那个“眼睛”符号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被注视感,再次悄然浮现,仿佛来自实验室的某个角落,又仿佛来自那柄剑的深处。
林深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实验室空空如也。
只有那柄青铜剑,在冰冷的灯光下,默然无声。
悬念: 姜璃临死前无声的唇语,究竟想传达什么信息?剑格铭文末端的“眼睛”符号,是否代表着Ω文明的监视印记?林深能读取记忆闪回,是因为他是姜璃的血脉后裔,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荧惑计划”选定的“变量”?这柄剑是计划的引导信标,还是Ω文明设置的陷阱?被注视感来自何处?实验室是否已被未知力量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