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11月的太原,寒风卷着碎雪,在北郊粮仓的土墙上打旋。粮仓的木架上堆着金灿灿的小米,麻袋摞得比人高,王栓柱正领着联防队的老乡们,往麻袋上盖茅草——昨夜的雪下了半尺厚,不盖严实,粮食会受潮发霉。“栓柱哥,这雪再下几天,路就封了,城里的粮车还能来拉吗?”小豆子搓着冻红的手,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得很快。这小子跟着王栓柱打了两仗,胆子大了不少,却还是怕冻,棉鞋里塞了三双布鞋,走起路来像踩了棉花。
“放心,老周的工兵班在修雪道,今天就能通。”王栓柱拍掉肩上的雪,目光往阳曲方向望——昨天侦察兵小马带回消息,阎锡山的暂编第三师,联合国民党中央军的一个加强团,正往粮仓这边来,号称“雪夜破仓”,要把太原的存粮烧个干净。粮仓是太原城的“粮肚子”,要是没了这十万斤粮食,战士和老乡们冬天只能喝西北风。
果然,晌午时分,远处的雪地里传来马蹄声。王栓柱赶紧让联防队撤到粮仓西侧的土坡后,自己举着望远镜往远处看:雪雾里,阎军的骑兵走在前面,马身上裹着毡布,后面跟着中央军的步兵,扛着迫击炮,炮身蒙着防雨布,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痕迹。“快传信!敌人来了!约一个团的兵力,有骑兵和迫击炮!”王栓柱对着通讯兵小郑喊,小郑的手冻得有些僵,却还是迅速掏出步话机,按键的声音在寒风里格外清晰:“李师长!阳曲方向发现敌兵!阎军暂编三师+中央军加强团,目标北郊粮仓!”
指挥部里,李云龙正对着火炉烤冻硬的馒头,烟斗里的烟丝被寒风灌得直冒烟。赵刚手里捏着情报,手指在“阳曲—北郊”的路线上划着:“敌人用的是‘夹击术’——阎军从正面攻粮仓,中央军绕到东侧的雪道,想断咱们的粮车退路,两面合围,把咱们困在粮仓里。”
“合围?他娘的想得倒美!”李云龙把烤热的馒头掰成两半,一半塞给赵刚,一半塞进嘴里,“这粮仓的土墙厚,能当掩体;西侧的土坡能架迫击炮;最关键的是,土坡后面有片杨树林,老周的工兵班能在那儿埋地雷。赵刚,你带二营守粮仓正面,把麻袋堆成临时碉堡,故意露几个缺口,让阎军以为好攻;俺带一营和联防队,去杨树林设伏,等中央军钻进来,就炸他们的屁股;小郑,你跟王栓柱去雪道旁的窑洞,盯着中央军的动向,一有情况就发信号弹!”
消息传到粮仓时,阎军的骑兵已经到了外围。赵刚带着二营,把粮仓的麻袋往土墙上堆,故意在东南角留了个半人宽的缺口,只派两个战士在缺口旁“警戒”,枪托还故意露在外面。“都给俺装得像点!别让阎军看出破绽!”赵刚压低声音,往战士们手里塞了个冻硬的红薯,“垫垫肚子,等会儿打起来,没工夫吃东西。”
寒风越来越烈,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王栓柱带着小郑,钻进雪道旁的窑洞——窑洞是老乡们之前藏粮用的,能看到雪道的全貌。小郑把步话机放在膝上,手指按在按键上,却发现信号断断续续:“栓柱哥,雪太大,步话机信号不好,要是断了,咋跟师长报信?”
王栓柱摸出怀里的信号弹,塞进小郑手里:“红弹是中央军来了,绿弹是咱们的人到了,要是步话机断了,就打信号弹。实在不行,你就往杨树林跑,老周的工兵班在那儿,他们能传信。”正说着,雪道尽头传来“咯吱”的脚步声——中央军的步兵来了,穿着棉服,扛着步枪,在雪地里走得很慢,有的还扛着汽油桶,显然是想烧粮仓。
“红弹!快打!”王栓柱推了小郑一把,小郑扣动扳机,红色信号弹“嗖”地冲上天空,在雪地里格外显眼。杨树林里,李云龙看到信号弹,赶紧让老周的工兵班检查地雷引信:“都把引线拉到树干后,等中央军走到一半,再拉!别让一个跑了!”
老周趴在雪地里,手冻得发紫,却还是仔细检查每一根引线——地雷是用陶罐做的,里面装着炸药和碎铁片,埋在雪下,只露个细麻绳当引线。“师长,都检查好了!只要他们踏进林子,保证炸得他们找不着北!”老周搓了搓手,往手里哈了口热气,又把麻绳往树干上绕了两圈,防止被风吹断。
与此同时,粮仓正面的阎军已经开始进攻。骑兵对着东南角的缺口冲过来,马刀在雪光里闪着冷光。缺口旁的两个战士“慌慌张张”地开枪,子弹打在雪地里,溅起一片雪粒。“冲啊!粮仓破了!”阎军的连长举着枪大喊,骑兵跟着往缺口里冲,后面的步兵也跟着涌过来,挤在缺口处,像一群抢食的饿狼。
“就是现在!”赵刚大喊着,从土墙后站起来,手里的步枪对着缺口处的阎军开火。土墙上的战士们也纷纷探出头,机枪“哒哒”往缺口里扫,阎军挤在缺口处,躲都没法躲,有的被打死,有的被挤倒在雪地里,马受惊后往回跑,还踩伤了不少阎军。“缴枪不杀!”二营的战士们从土墙上跳下来,对着剩下的阎军喊,有的阎军见大势已去,扔了枪就投降,有的想往雪道跑,却被战士们的步枪撂倒。
杨树林里,中央军的步兵刚踏进林子一半,老周猛地拉了引线。“轰隆!轰隆!”地雷接二连三地炸响,雪地里炸开一个个大坑,碎铁片溅得四处都是,中央军的步兵乱作一团,有的往回跑,有的往树后躲,却被一营的战士们围了起来。“他娘的!还想烧粮仓?”李云龙举着枪,对着中央军的连长喊,“你们这群混蛋,冬天抢粮,是想让老百姓饿死?”
中央军的连长还想顽抗,却被小郑从后面踹了一脚,摔在雪地里。小郑的棉鞋跑丢了一只,脚冻得通红,却还是攥着步枪:“缴枪!不然俺开枪了!”那连长看着围上来的战士和联防队老乡,终于耷拉下脑袋,把枪扔在雪地里。
战斗结束时,雪已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在雪地里,映得粮仓的麻袋金灿灿的。战士们和老乡们一起清理战场,有的抬伤员,有的搬缴来的武器,刘婶带着妇女们,提着热姜汤走过来,汤桶上裹着棉絮,还冒着热气:“同志们,快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别冻着了。”张奶奶拄着拐杖,手里拿着十几双棉鞋,都是连夜纳的,鞋底还缝了防滑的麻绳:“孩子们,快换上,雪地里冷,别冻坏了脚。”
王栓柱坐在窑洞旁,小郑正帮他揉冻僵的手。刚才打中央军时,王栓柱的手被地雷的碎片划了道口子,鲜血渗出来,在雪地里冻成了暗红色。“栓柱哥,你这伤得包一下,不然会冻坏的。”小郑掏出麻布,想帮他包扎,王栓柱却摆摆手:“没事,小伤,先帮老乡们搬粮食,城里的粮车快到了。”
指挥部临时设在粮仓的木板房里,李云龙和赵刚对着地图,脸上满是笑意。赵刚指着地图上的阳曲方向:“阎军和中央军这次损失惨重,短时间内不敢再动粮仓了。咱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把粮仓的土墙加固成碉堡,再让老周的工兵班在雪道旁多埋些地雷,修几个暗堡,就算冬天再下雪,也能守住。”
“就这么办!”李云龙点了烟斗,烟雾里带着姜汤的香气,“让联防队的老乡们轮流守粮仓,白天帮着晒粮食,晚上跟战士们一起巡逻。另外,跟城里说,明天就派粮车来拉粮,优先给老乡们送,再给部队留够过冬的,剩下的存起来,以防万一。”
夜里,粮仓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战士们和老乡们围着篝火,吃着烤红薯,喝着热姜汤,聊着白天的战斗。小豆子举着个冻硬的馒头,兴奋地说:“栓柱哥,俺今天缴了一支中央军的步枪!下次再打仗,俺也能像你一样,炸敌人的迫击炮!”王栓柱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好!下次带你去,不过得先把枪练准了,别打歪了。”
李云龙和赵刚坐在篝火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踏实。赵刚递给他一块烤红薯:“今天要是没有老乡们帮忙,咱们想破夹击,得付出更大的代价。你看王栓柱,现在能独当一面带联防队;小郑敢冒雪传信,都是跟着仗打出来的,跟着老乡们帮出来的。”
李云龙咬了口红薯,甜汁在嘴里化开,驱散了寒意:“啥代价不代价的,军民一条心,比啥都厉害!阎锡山和中央军想断咱们的粮根,没门!只要老乡们信咱们,战士们敢拼,再硬的骨头,咱们也能啃下来!”
夜深了,篝火渐渐弱了,战士们和老乡们陆续回屋休息。王栓柱躺在粮仓的麻袋旁,听着外面的风声,心里特别安稳——他想起去年鬼子投降时的激动,想起胡村、郭家庄、马家堡、榆次南站的战斗,现在又守住了粮仓,知道这安稳是用军民同心拼出来的,是用一场场硬仗守出来的。
第二天一早,太阳出来了,把雪地照得暖洋洋的。城里的粮车顺着雪道来了,马车上裹着棉布,防止粮食受潮。战士们和老乡们一起搬粮食,王栓柱领着联防队的老乡们,在雪道旁撒草木灰——这样粮车就不会打滑。刘婶和张奶奶坐在粮车旁,给赶车的老乡递姜汤,时不时跟他们聊家常,笑声顺着雪道飘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