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过,墨渊带着壮丁们站在镇东的山口,望着眼前的陡坡。青石板路要往东边拓,一直铺到山外的集市,这段坡是最难啃的骨头,坡度近四十度,碎石遍地,连独轮车都难推上去。
刘石蹲在坡上,用錾子在石头上画着线:“得绕三个弯,把坡度降到二十度以内,马车才能走。”他徒弟拿着卷尺量距离,“每个弯留两丈宽的平台,供马车会车,不然窄了容易撞。”
王铁匠扛着新打的钢钎过来,往石缝里一插,抡起大锤就砸:“这石头硬得很,得用蛮力先凿开缝,再顺着缝往下撬。”钢钎扎进石头半寸,他抹了把汗,“争取三天开出条路槽,再铺石板就快了。”
张婶带着妇女们往坡下运碎石,竹筐装得满满当当,脚步踩在临时垫的木板上,稳当得很。“刘师傅说,这些碎石能填路基,”她擦着额头的汗,“铺在石板底下,比土结实,雨天不陷车。”
孩子们提着小簸箕,跟在后面捡碎石渣。张屠户家的小子眼尖,发现块嵌着灵珠碎的石片,小心地放进兜里:“等铺到平台,就把这碎渣嵌在石板中央,当记号。”
凌恒拿着算盘,蹲在树荫下算账:“钢钎用了十根,锤子三把,雇来的石匠工钱按天算……”他拨着算珠,“苏老板听说咱拓路,让账房送来了二十两银子,说是算他入的股,将来路通了,他的绸缎车也能走得顺。”
晌午,周先生带着学堂的孩子们来送水,陶罐里的薄荷水加了蜜,喝着清清凉凉的。“先生教我们算土方量,”张屠户家的小子捧着水碗说,“这坡长一百五十丈,每个弯要挖五丈宽,总共得清出七百五十方土呢。”
墨渊接过水碗,看着孩子们手里的算盘,心里敞亮:“念书就是有用,连拓路都能帮上忙。”周先生笑着点头:“等路通了,我带孩子们去山外的集市开眼界,看看外面的世界。”
下午,开始修第一个转弯平台。壮丁们用撬棍把大块石头挪开,刘石指挥着把碎石铺平,再浇上灰浆:“这平台得比路面高半尺,防止雨水往路中间流,积在平台边缘的排水沟里,顺着沟往山下排。”
李木匠带着人在平台边栽木桩,桩子埋得三尺深,上面绑着粗麻绳:“给推车的人搭个扶手,上陡坡时能借力,省点劲。”他拍了拍木桩,“这松木泡过桐油,不怕虫蛀,能撑五年以上。”
夕阳西下时,第一个转弯平台初见雏形,青灰色的碎石被灰浆粘在一起,硬得能站人。刘石站在平台上,望着远处的集市方向,“再修两个平台,路槽就通了,”他眼里闪着光,“到时候铺完石板,马车从这儿过,跟走平路似的。”
墨渊往山下看,灵壤地的新苗绿得发亮,石板路像条青灰色的蛇,从村里一直爬到坡下,正一点点往坡上长。“这路啊,就像咱青石镇的性子,”他感慨道,“再难的坎,咬咬牙总能迈过去。”
往回走时,王铁匠扛着钢钎,哼着新调子:“三个弯,平又宽,马车跑,不用担……”孩子们跟着唱,声音顺着坡谷传出去,惊得山雀扑棱棱飞起。
夜色降临时,坡上的灯笼亮了,照着刚修好的平台,像颗落在半山腰的星。墨渊知道,这拓路不只是铺石板,是把青石镇的眼界往宽了拓,往远了拓。等路通了,山外的货能进来,村里的东西能出去,日子会像这路一样,越走越宽,越走越亮。
他摸了摸兜里张屠户家小子塞的灵珠碎,凉丝丝的。明天一早,这碎渣就要嵌在平台的石板上,像个小小的里程碑,记着青石镇人拓路的劲儿,也记着日子往前奔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