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点多,火车缓缓停靠在熟悉的福城车站站台。晚上10点,我窝在电脑前看《廊桥遗梦》。“带我去意大利吧……”女人对男人说。她一直困于那段日复一日、无人理解也无人交流的婚姻泥沼中,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像一束炽热的光,骤然照亮了她灰暗的生命。在最后那场瓢泼大雨里,她的手已经按下了车门把手,只需要推开门,跑出去几步,她就可以与他远走高飞,奔赴一个全新的未来。可就是那几步,她最终放弃了。她选择留下,陪着孩子长大,尽管婚姻依然如此无趣。直到多年后,那个男人已然离世,一份独属于她的记忆才被送回她身边。“这种感情,一生只可能拥有一次。”这句话在电影中反复出现,像一句沉重的判词。那时的我,看到的全是遗憾。如今再看,我却替女主人公感到幸运。毕竟,曾有人给她一份热烈而深沉的爱,即使经年累月,爱的余温依旧足以陪她度过每个人生的寒季。
第二天,我们一家去于庆家包饺子。趁家长们在客厅里边包饺子边热络地聊着家常,于庆悄悄把我拽进了她的房间,反手关上了门。“快,老实交代!你跟那个肖景明,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我被她单刀直入的问法弄得措手不及,含糊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太抽象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么磨叽!那行,我来问,你来答!总行了吧?”于庆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想想,又递了给我。
“好啊,不过在这之前,我先问你个问题。你跟张雷现在怎么样?”我采取回避战术。
“我们?我们早就过了激情期了,现在处于稳定期,挺好。”
“这么快就进入老夫老妻模式了?”
“他都30好几了好么!你以为都跟你们这些小年轻似的,一天到晚拉拉扯扯,就是不做决定!”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没好气地说,“赶紧的,问你的问题!”
于庆迅速进入状态,问题像连珠炮似的:“我问你,你跟肖景明现在见面多吗?通常谁主动找谁?”
“不算少吧……好像……他主动的比较多。”
“肖景明跟他那个白月光在一块了吗?还是,他现在有别的女朋友了?”
“还没。那个白月光回学校了,但是好像提出想跟他正式交往,他说还在考虑。”
于庆嗤笑一声,面露不屑:“呵!男人!都一个德行!那个言申呢?还缠着你吗?”
我顶着于庆那锋利的眼神和机关枪般的评论,把上次偷看到林美和言申的聊天记录的事情,大致复述了一遍。换来的是于庆更大的冷笑和不屑:“呵!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反正呢,”我总结道,“我一直不上他的套,保持距离,言申应该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说林美后来都叫停了,他还不肯停。他这到底是图什么?莫非是游戏玩上瘾了?”于庆忽然问。
“大概是征服欲在作祟吧。你看狩猎的时候,主人要唤回一只正在追猎物的猎犬,也没那么容易,对吧?”
于庆连连点头,用力拍我:“你这话说的,又有点像那个我崇拜的梓寻了”
“别崇拜我,”我推开她,“我只是个传说。你先等会儿,我去如个厕。”
我回来时,于庆正拿着我嗡嗡作响的手机,一脸兴奋,“快快快!你的手机响半天了!是肖景明!肖景明啊!”
我的心咯噔一下,手僵在半空中。于庆哪管三七二十一,把手机塞回我手里,满是期待。“快接快接!我还没听过他本人的声音呢!好奇死了!”
我认命地接起电话,声音发虚:“喂?”
于庆在一旁疯狂地比划着,示意我开免提,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分外好笑。我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免提键。
“这么久才接电话?在干什么呢?”肖景明问出这句话时,于庆脸上登时扬起姨母笑。
“在我发小家呢,晚上一起吃饭,刚才有点吵,没听到。”
“身体好些了吗?还是明显不舒服吗?”他突然关切地问道。
我脸上一阵发烫:“好……好些了。”
“还没去检查吧?”他继续问,语气很是温柔,“等检查结果出来了,记得发我,我找人看看。”
“还没去检查,等检查了再说吧。”
“好,早点去,不要怕。”他轻声安抚。
我生怕他再问下去露馅,赶紧抢着说:“肖景明,我……我这边要吃饭了,晚点给你发信息啊!”
手忙脚乱地掐断了电话,我长长吁了口气,心虚地瞟了一眼旁边的于庆。
她正神色诡异的瞅我。“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你是不是……”
我心里一慌:“我……”
于庆猛地压低了声音,愤怒地质问我:“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感到莫名的荒谬,这样子落在于庆眼里,就是默认了。她立刻痛心疾首地数落我:“我早就让你注意的啊!再帅也不能啊!作为你姐姐我真是……”
我又气又急,脸涨得通红,声音高了好几度:“没有!没有!没有!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脑袋里成天都想些什么龌龊事啊!”
于庆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将信将疑:“真的……不是?”
“不是!绝对不是!”
“那……”于庆更加困惑了,“那他怎么会知道你身体不舒服?还那么紧张让你去检查,还要看你的检查结果……我还以为……那你这好端端的,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我望着于庆那充满疑惑的脸,不得不把为了回家而编造借口骗肖景明,以及他格外当真的全过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于庆听完,表情严肃起来,“我觉得……你还是跟他说实话吧。让他一直这么担心着,不好。”
其实在接完那通令人心虚的电话后,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于庆的话,只是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我深吸一口气,找到肖景明的号码,再次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
“嗯?这么快就吃完了?”
我握紧手机,心一横,语速极快:“肖景明,我有罪,我忏悔……我骗了你。”我一口气把犯罪事实陈述完,屏住呼吸等待审判。电话那边却陷入了一种令人心慌的安静,只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肖景明……你……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传来:“还好。那你之前说的,高中时得的那个怪病,是真的吗?”
“这个是真的!我发小就在边上,她可以作证!”于庆赶紧凑近手机,大声地为我作证。我接着说:“对不起啊……肖景明。”
“那就好,还好你的病没有复发。”他放松了一些。听到于庆妈妈在门外催促我们吃饭,他便说:“去吧,先去吃饭。”
挂了电话,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但另一种复杂的情绪又漫了上来。吃完饭,于庆拉着我到阳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我看着她。
于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就是……说真的,肖景明这个人,你还是争取一下吧。错过了,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