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茗面无表情地合上了那本天书。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既然听不懂，那就没必要浪费能量去听。
这是她过去在冗长无聊的任务简报上总结出的经验。
保存体力，永远是第一要务。
她身边的林小雅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往旁边挪了挪，试图离这个“上课睡觉”的F级更远一些。
陈瑾则是侧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少女就那么靠着，睫毛垂着，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陈瑾用笔尖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
“睡着了？”
伍茗睁开眼，转头看他。
“没有，在冥想。”
“……噗。”
陈瑾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那要不要写写题呀？我这里有往年半期的题目。”
说着，少年点了点自己桌上的试卷。
“写这个有什么用？”
听到她的疑问，陈瑾笑了笑，开始跟她小声的解释。
在启穹，毕业需要修够一定的学分，如果挂科不过需要重修。
幸好，启穹的毕业证含金量极高，市面上大半的工作都可以任选（包括安保部门）。当然，启穹的考试难度也相当之高。
总之，伍茗为了这张毕业证，要学习一大堆自己以后这辈子估计都用不到的“高深”知识。
——小杀手瞥了眼陈瑾桌子上的试卷。
这些真的是人类创造的文字吗？
“这是去年的期中卷，我们学院内部的教授出的，外面的练习册可找不到。”
伍茗的视线从试卷上那串她完全不认识的“x”移开，看向他。
“做这个，就能毕业？”
“光做这个当然不行。”
陈瑾很有耐心地解释：“半期考试的分数占了你这门课总成绩的百分之三十，期末占百分之七十。”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伍茗的表情。
小杀手还在巴巴的看着试卷上的天书。
啊呀，真是……
他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短笑。
周围有几个同学将目光投了过来，发现是陈瑾后，又收回。
伍茗眨了眨眼，她的视线从试卷上移开，落在了陈瑾的脸上。
二人四目相对。
澄澈平静的眸子中倒映着少年此刻含着笑的模样。
他咳了咳。
“伍茗同学，想让我教你吗？”
少女思考了一下。
虽然都不怎么听得懂，但陈瑾讲的至少比这些天书好。
“你的服务，怎么收费？”伍茗问。
“学费嘛，当然要收。”
少年拖长了音调。
“不过我不收钱。”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课本。
“这学期，你就是我的专属学习搭子了。”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怎么样，成交吗？”
这个条件听起来很模糊。
但对伍茗来说，可以量化为：在学习时间内，听从指令。
这和她之前接受的委托性质类似，只是服务内容变成了学习。
“可以。”
少女点头同意。
交易成立。
“很好。”
陈瑾满意地靠回椅背：“正好，我们的必修课基本都在一个班，以后都要跟我一起坐哦。”
大学的课程和高中的不同，自学的人很多，尤其是在周明这种只看考试成绩的老师班上，你来不来上课都无所谓。
交易达成，这节课剩下的时间便成了两人奇异的“教学时光”。
陈瑾饶有兴致地把自己的试卷推到两人中间，那上面的题目对伍茗来说像是外星文字。
“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他用笔点了点第一道选择题，“这四个选项，你觉得哪个长得最顺眼？”
伍茗认真地审视着A、b、c、d四个选项。
它们都是由数字和符号组成的，在她看来，长得都差不多。
“b吧。”
她随便选了一个，因为b的长度比其他几个都长一些。
“不错，有直觉。”陈瑾笑了笑，“那下一题，你看这个公式，再看看题目里的数字，有没有感觉它们可以拼在一起？”
伍茗摇头。
“行吧。”
陈瑾用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方框，又画了一个圆圈：“把这个数字放进这个框里，再把那个数字放进圆圈里，然后……”
他讲得不快，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
周围的学生早就对这诡异的一幕见怪不怪，只是没人敢往这边多看一眼。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就在这种“看图说话”式的教学中过去了。
下一节课是学术英语，伍茗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
小杀手的面无表情的背着背包，准备到下一个班——
“喂喂，伍茗同学不等等我吗？”
少女停下脚步，转过身。
陈瑾跟了上来，将背包随意地甩到另一边肩膀上，他故作可怜的看着她。
“刚刚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吗？伍茗同学是骗我的？”
视线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短暂地聚焦在他们身上，又迅速带着惊恐或好奇移开。
“没有骗你。”
她应了一声。
“那我们就是搭子。”
少年与她并肩，语气轻松。
“搭子，就是要一起走嘛。”
通往另一栋教学楼的路上，他们成了最显眼的存在。
一个S级新生，和一个来路不明的F级，并肩走在一起。
这个画面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
陈瑾注意到了不少人的眼神，尤其是那些b级与A级眼里闪过的不满和诧异。
……真有趣，他本来就不是来融入这些A市原本的圈子中的。
这些一辈子都顺着父母规划走，在家族产业兜兜转转的“贵族”们，在开学的前几天他就看腻了。
怪不得那个c区的顾晏清会找上门，他——
思绪戛然而止。
一股力道将少年往旁边拉了拉。
陈瑾眨了眨眼的瞬间，他就被伍茗护在了身后。
前方是一名捧着很多冰镇饮料的E级生。
她的动作很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两瓶从最上面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啪”的两声脆响。
透明的液体和冰块溅了一地，也溅湿了伍茗的裤脚。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生看清被伍茗护在身后的人是陈瑾后，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顾不上去捡地上的瓶子，只是一个劲地鞠躬道歉。
“你弄湿的是她的裤子，不是我的。”
陈瑾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他瞥了一眼地上狼藉的饮料瓶和还在发抖的女生，然后视线落回伍茗湿了一片的裤脚上。
那女生，也就是刘倩，愣了愣，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伍茗。
她对这个行径奇怪的F级生有一点淡淡的印象。
少女看了一眼自己湿掉的裤脚，然后对刘倩说：“没事，我要去上课了。”
“真的……没事吗？”刘倩小声问。
伍茗摇了摇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陈瑾淡淡的瞥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刘倩后，就那样跟了上去。
刘倩在原地站了一会，才狼狈的离开。
当她返回教室，面对那几个等待她拿饮料的女生时，结结巴巴的。
这是她打算融入E级圈子的努力。
因为她的家庭出了很大的问题，所以她在E级中约等于空气，尤其是她之前还得罪了周莉的小圈子，更是引得大部分人避之不及。
现在周莉不知出了什么事，请假回家了，刘倩才能抓住这个机会重新融入圈子。
但仅仅只是一个跑腿的任务，她就……
“啊，刘倩，你刚刚不是说要去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