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的吸力与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
双脚重新踏上实地时，顾玄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难以言喻的空间。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殿宇或秘境，更像是一片被凝固的“战场缩影”。
脚下是暗红色的、仿佛浸透了无数鲜血的晶化大地，龟裂的纹路中仍有微弱的能量如脉搏般闪烁。
天空是混沌的灰紫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缓慢翻滚的、仿佛承载着无尽哀嚎的云涡。
最为震撼的是视野所及的景象——
无数巨大而残破的骸骨半埋于晶化大地之中，有人形，有兽形，更有许多难以名状的异形，骨骼上皆残留着强大的道韵或魔纹，历经万年不腐，诉说着生前的强横。
这些骸骨以某种规律散布，隐隐构成了一个覆盖了整个空间的、超巨型阵法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无比沉重的古老魔气，以及一丝丝极淡、却让顾玄体内戮渊剑瞬间绷紧、破妄真意自主流转的——寂灭气息。
这气息比之前在广场遭遇的那一丝残息更加稀薄、分散，却无处不在，如同侵染了这片空间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是那场浩劫留下的、近乎永恒的“伤疤”。
夜魅儿、幽烬等人相继在顾玄身边出现，皆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赤燎、冰无痕、石破天以及幽无影（终于显露身形）等幸存者也陆续抵达，同样目瞪口呆。
“这里……就是魔渊最核心？”
夜魅儿声音干涩，猩红眼眸中倒映着遍地的上古遗骸。
“是战场，也是坟场，更是……封印的一部分。”
顾玄沉声道。
他的目光穿透那些巨大骸骨，落向这片空间的最中心。
那里，骸骨阵列的汇聚点，矗立着九座相对较小、但保存最为完整、材质各异的石碑。
石碑呈环形排列，中央则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混沌光球，光球内部，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符文锁链交织，似乎在束缚着什么。
九座石碑的样式，与他们之前在外围激活的黑色石碑相似，但更加古朴，气息也截然不同。
它们散发出的，是九种迥异却同样浩瀚强大的魔道意志——力、速、幻、御、魂、毒、匿、破、恒！
但与外围考验的“特质”不同，这里的九座石碑，代表的更像是九种达到极致的上古魔道本源！
而那股无处不在的稀薄寂灭气息，正被这九座石碑以及整个空间的巨型骸骨阵法，持续地、极其缓慢地消磨、转化。
“九大魔道本源石碑……镇压转化寂灭残息……”
顾玄心中瞬间明悟。
这就是真相！万年前，寂灭魔尊的一丝气息肆虐魔域，此地的上古魔族大能们，很可能就是这些骸骨的主人联手布下这惊天大阵，以自身生命与道则为代价，将其镇压于此，并以九大魔道本源之力，试图将其磨灭！
他们留下的传承，对应九种魔道，或许就藏在那九座石碑之中，等待后世有缘的魔族天才。
而外围的试炼与信物收集，既是筛选，也可能是在为这核心大阵补充能量或进行某种“认证”。
就在这时，那中央的混沌光球，似乎因为众多外来者的进入而产生了波动。
光球表面涟漪荡漾，一段破碎而浩大的意念景象，如同洪流般冲入每个人的脑海！
那是万年前的片段：
无边的魔域大地在燃烧、崩塌。
一道充满纯粹毁灭与吞噬意志的漆黑魔气，寂灭魔尊分化出的气息撕裂天空降临，所过之处，万物凋零，生灵涂炭。
九道顶天立地的魔族身影怒吼着冲天而起，各自爆发出璀璨的本源魔光，结成惊天大阵，与那道漆黑魔气悍然对撞！
战斗的画面模糊而惨烈，只能看到魔光一次次被侵蚀，骸骨纷飞，大地陆沉。
最终，那九道身影燃烧了一切，将那道漆黑魔气强行束缚、拉入地底，并以自身残存的一切，构筑成了眼前这片封印之地。
画面最后，是九点蕴含着各自魔道本源真意的光芒，投入九座石碑。
而那被束缚的漆黑魔气，则在光球中心疯狂冲撞、嘶吼，逐渐被九碑之力消磨、分化成如今这弥漫空间的稀薄气息。
景象消散。
所有人呆立当场，心神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冲击。
那是先祖的悲壮，是跨越万年的牺牲，也是悬在头顶的、并未完全解除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原来……这才是魔渊试炼的真相。”
冰无痕喃喃道，语气充满了敬畏。
“九大传承石碑！”
赤燎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率先冲向那九座石碑，目标直指代表“力”之本源的石碑。
他的动作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石破天冲向另一座“力”之石碑或许有细分，冰无痕冲向“魂”碑，其他幸存的天才也纷纷冲向与自己最为契合的石碑。
传承就在眼前，谁能不动心？
幽无影化作阴影，悄无声息地飘向“匿”之石碑。
夜魅儿看向顾玄，眼神询问。
黑魇魔域传承偏向黑暗与火焰，与这里的九大本源并非完全对应，但也有可参悟之处。
顾玄却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中央那个混沌光球，以及光球内部那被重重锁链束缚的、已经稀薄但本质未变的寂灭之力核心。
戮渊剑在他体内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悸动。
破妄真意也在沸腾。
其他人在乎的是魔族先祖的传承，而他在乎的，是这被镇压了万年的“毒瘤”本身！
吞噬它，炼化它，不仅能极大恢复戮渊剑，壮大道破妄真意，更能加速消磨他体内的封印！
这比任何魔族传承对他都重要万倍！
“我去那边。”
顾玄对夜魅儿简单说了一句，便迈步朝着中央光球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与周围冲向石碑的喧嚣格格不入。
夜魅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心中一惊。
那可是连上古魔族大能们联手都只能封印、无法彻底消灭的寂灭残息核心！
哪怕已被消磨万年，也绝对危险至极！
但她没有阻止，只是深吸一口气，对幽烬等人道：
“你们去寻觅适合自己的石碑参悟，小心其他势力。”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我为他护法。”
说罢，她竟也转身，跟上了顾玄，走向那最危险的中心区域。
幽烬等人面面相觑，但出于对顾玄的绝对信任和对夜魅儿的服从，他们压下担忧，也各自分散，警惕地寻找参悟机缘，同时为中央区域形成一道松散的屏障。
顾玄走到光球前十丈处停下。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光球中传出的、令人心悸的抗拒与恶意。
九座石碑光芒流转，投射出九色光链，缠绕着光球，持续进行着消磨。
戮渊剑的渴望几乎要破体而出。
顾玄强行压下，运转破妄真意，仔细观察。
他发现，九碑的消磨并非均匀。
代表“破”之本源的石碑，其投射的光链最为暗淡，似乎对此地寂灭之力的消磨效果最弱，或者……消耗最大？
联想到自己“破”之桥的经历和破妄真意，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或许，“破”之真意，不仅是破除外在阻碍，更是破除内在虚妄与顽固。
对这本质极高、充满毁灭执念的寂灭之力，单纯的魔道力量消磨效率有限，而“破”其本源意志，直指核心，或许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