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这东西，在末世就像肥皂泡，看着绚烂，一戳就破。
“大号弹弓”空间投送装置，这个被我们寄予厚望的“捷径”，在吴教授团队不眠不休的解析下，最终露出了它狰狞而不可控的真面目。能量模型推演的结果显示，强行启动这玩意儿，最大的可能不是把远征队送到纽约废墟，而是直接扔进时空乱流，或者某个未知的空间褶皱里，连个原子都别想剩下来。
“自杀式快递，包死包埋还不包邮。”王小磊看着那堆散发着不祥蓝光的异族设备，哭丧着脸总结。
指挥中心里，刚刚因为找到“方法”而振奋起来的气氛，再次跌入谷底。连最疯狂的我都不得不承认，这招行不通了。
难道真的只能困守孤城，眼睁睁看着远方的信号一个接一个熄灭？
不。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令人沮丧的报告，投向了全息星图之外，投向了龙城港口的方向。那里，停泊着一艘庞然大物——旧时代遗留下来的“远望号”极地破冰运输船。它曾经是人类探索精神的象征，如今却在港口锈蚀了多年，像一头搁浅的巨兽。
它笨重，缓慢，目标巨大。
但它也足够坚固，拥有着远超一般舰船的排水量和结构强度，最重要的是……它的船体足够大，大到可以容纳必要的改装，大到或许能扛住一些风浪。
一个更笨，更直接，也更疯狂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型。
“走海路。”
我的声音在沉寂的指挥中心里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我，仿佛我在说梦话。
“城主！你疯了？！”王参谋第一个跳起来，“海路？外面全是异族的舰队和深海怪物！‘远望号’就是个活靶子！它连港口都出不去就会被撕成碎片！”
“那就让它不是靶子！”我打断他，语速飞快，“把仓库里所有库存的‘幽灵’隐匿涂层全部给它刷上！拆掉所有非必要的上层建筑，降低雷达反射截面！把‘龙吟’矩阵备份的能量核心装上去，哪怕只能支撑最低强度的护盾！”
我走到星图前，手指沿着太平洋的海图划过一条曲折的、尽可能避开已知异族主力信号的航线。
“我们不求速度，只求隐蔽和生存！利用海底山脉、洋流、甚至风暴作为掩护！”
“这是一场赌博，一场用钢铁和意志， against the odds 的豪赌！”
雷将军目光锐利地看着我：“何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很可能是一次有去无回的旅程。”
“呆在龙城，就有回了吗？”我反问，“将军，我们没有退路了。要么等死，要么搏一把！至少，在海上，我们还有机会把拳头递到兄弟手里！”
短暂的沉默后，雷将军重重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干了！后勤部！工程部！全部给我动起来！七十二小时！我要看到一艘能潜水的‘幽灵船’！”
整个龙城如同一个被抽打的陀螺，疯狂转动起来。
七十二小时后。
龙城港口，夜色深沉，海面上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曾经的“远望号”已经模样大变。锈迹被厚厚的、吸收雷达波和能量的“幽灵”涂层覆盖，在夜色和雾气中几乎与海面融为一体。高大的上层建筑被削平，显得低矮而怪异。船体两侧加装了紧急状态下可收缩的辅助潜浮舱，虽然做不到真正的潜艇那样深潜，但短时间下潜规避探测还是有可能的。船首那巨大的破冰撞角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决心。
远征队的成员站在改装完毕的“远望号”甲板上，人数不多，只有三十人，却是从全城筛选出的真正精英。他们穿着特制的深色作战服，装备着最新型号的、针对异族弱点优化的武器。王小磊也在其中，他拍着胸口崭新的灵能发生器，一脸“老子终于鸟枪换炮”的嘚瑟。李桂芳老太太没来，她需要坐镇龙城，但她的那口宝贝平底锅的复制品，被郑重地交给了队伍里的炊事兵——兼近战格斗教官。
林柚的状态恢复了一些，她将作为队伍的精神感应者和通讯中继，此刻正闭目感受着周围能量的流动。
我站在码头，看着整装待发的队伍和那艘沉默的巨舰。
雷将军走上前，将一个密封的数据芯片交到我手里：“这是整理好的所有技术资料和异族情报，还有……龙城对所有幸存同胞的问候。”
我接过芯片，点了点头。
“放心吧，将军。”我看着远方那片被异族舰队幽蓝光芒隐约映亮的黑暗海平线，“这艘船，会带着火种……闯出去的。”
登船。
“远望号”的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如同苏醒巨兽的心跳。它缓缓驶离港口，巨大的船体切开黑色的海水，悄无声息地融入浓雾与夜色之中。
没有欢送，没有壮行，只有沉默和决绝。
航行最初的几个小时是压抑的。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通过各种探测器扫描着周围的一切。海面上异常平静，只有船只破浪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异族飞行器巡逻时特有的低频嗡鸣。
我们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小心翼翼地沿着预设的航线前进，利用一切可能的地形和气候条件隐藏自己。
“左舷十五度，深度三百，发现大型生物信号！不是异族制式单位，但能量反应异常！”声呐员突然报告。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紧。
“规避！启动最低噪音模式！”舰长低声下令。
“远望号”庞大的船体微微一震，速度减缓，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改变航向。透过舷窗，能看到下方深海中，一个巨大而模糊的黑影缓缓游过，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压迫感。是未被记录的超大型变异海兽？还是异族驯化的某种深海单位？
我们屏住呼吸，直到那巨大的信号源逐渐远去，才松了口气。
但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的航程，仿佛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躲猫猫游戏。我们遭遇过突然出现的异族巡逻艇，靠着隐匿涂层和及时下潜勉强躲过；遭遇过诡异的海上电磁风暴，差点导致导航系统失灵；遭遇过成群的小型掠食性海兽，被船首的脉冲炮惊走……
每一次危机，都让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王小磊也不再耍宝，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引擎室，确保这艘老船的心脏能持续跳动。林柚的脸色一直很苍白，长时间维持大范围的精神感应屏蔽对她负担极重。
航行的第七天深夜。
我们终于接近了第一段最危险的区域——一片被异族设立为前沿哨站的海域。星图上显示，这里至少有三个中型异族水下基地和密集的巡逻网络。
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成了我们最好的掩护。
“全舰静默！非必要设备全部关闭！”命令通过内部通讯频道传达，声音压得极低。
“远望号”如同一条真正的幽灵，关闭了大部分灯光和主动探测器，仅靠着被动声呐和惯性导航，在浓雾和黑暗中缓缓穿行。
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海水摩擦船体的细微声响。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
突然！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安静的船舱内炸响！
“主动声呐锁定！是异族高速猎杀舰！我们被发现了！”
舷窗外，浓雾被几道刺眼的幽蓝色探照灯光柱撕裂！三艘造型狰狞、如同放大了的深海怪鱼般的异族猎杀舰，如同鬼魅般从雾中显现，呈品字形朝着“远望号”包抄而来！它们舰首的能量炮口已经开始凝聚令人心悸的蓝光！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右满舵！全速！冲出去！”舰长嘶声怒吼！
“远望号”庞大的船体发出嘎吱的呻吟，猛地转向，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巨大的浪花向两侧翻涌！
“护盾最大功率！所有近防炮就位！”
砰砰砰！
幽蓝色的能量光束擦着船体掠过，将海面蒸发出一片片真空地带！有一发直接命中了船尾护盾，淡金色的光幕剧烈闪烁，船身猛地一震！
“护盾能量下降百分之三十！”
“妈的！跟它们拼了！”王小磊在引擎室大吼，“老大！要不要动用那个？！”
他指的是我们秘密加装在船底，仅能使用一次的……大功率灵能干扰器。
“还不到时候！”我死死盯着逼近的猎杀舰，“冲过这片区域！利用前面的海底山脉！”
“远望号”如同被猎犬追逐的巨象，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刺！身后的异族猎杀舰紧追不舍，能量炮火如同疾风骤雨！
轰！
又一发能量炮击中侧舷，护盾光芒急剧暗淡，船体装甲被撕裂，刺耳警报响彻全船！
“左舷破损！进水！”
“堵住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前方！海底山脉！”导航员大喊！
只见前方海面之下，一片巨大、连绵的黑影如同海底长城般耸立！
“就是现在！下潜！贴紧山体航行！”
“远望号”船体两侧的辅助潜浮舱迅速注水，巨大的船头向下倾斜，猛地扎入海中，激起冲天浪花！
追在后面的异族猎杀舰显然没料到这笨重的目标会突然下潜，它们的攻击轨迹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远望号”凭借着坚固的船体和精准的操控，几乎是贴着陡峭的海底山脉侧壁航行，利用复杂的地形躲避着来自上方的锁定和攻击。
幽蓝的能量光束不断轰击在山体上，引发剧烈的爆炸和坍塌，碎石如同雨点般砸在船体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我们在黑暗的深海中，与死亡跳着贴面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身后的攻击逐渐稀疏，最终消失。声呐显示，那三艘猎杀舰似乎失去了目标，在山脉外围徒劳地盘旋。
“我们……甩掉它们了？”有人不敢相信地喃喃道。
船舱里一片劫后余生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船体破开海水的噪音。
我透过观察窗，看向外面无尽的黑暗深海，以及更远方，那代表着美洲大陆的方向。
第一道关卡，闯过来了。
但我知道，更长的路，更大的危险，还在前面等着。
“修正航向。”我抹了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海水的液体，声音沙哑却坚定。
“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