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的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像铺了层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贺知章正坐在石桌旁，用松烟墨在宣纸上写字，笔尖饱满，蘸足了墨汁。当写到 “黄庭” 二字时，他的手顿了顿，一滴墨落在纸上，迅速晕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乌云，笼罩着那两个字。李默蹲在石阶下，眼角的胡粉随着他细微的动作簌簌掉落，露出下面暗金色的虹膜，在树影的晃动中忽明忽暗，像两颗在夜空中不安分的星，闪烁着诡异的光。
“李少监觉得，” 老学士突然开口，声音苍老而沙哑，像风吹过干枯的树叶，带着岁月的沉淀，“是人控制器物，还是器物控制人？像个深奥的问题，值得好好想想。”
李默的瞳孔猛地收缩，竖缝般的瞳孔紧紧盯着贺知章，他清晰地看见老学士的瞳孔里，映出千军万马的虚影，那些士兵的眼睛都是暗金色的，像无数个缩小的自己，整齐地排列着，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晚辈不知，” 他低下头，卷曲的头发垂在额前，像一道帘子，遮住眼里的惊慌，“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往哪走，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赛义德牵着沙赫里二世在观外打转，驴蹄子时不时踢到地上的石子，石子 “咕噜噜” 滚到银杏树下，停在李默脚边。“贺学士，” 他举着个刚烤好的羊肝凑过来，香气混合着烟火气飘散开，“尝尝？这玩意儿能补眼，波斯的郎中说的，像个好东西，对身体好得很。”
老学士没有接，只是把桌上的《黄庭经》往李默面前推了推，书页有些泛黄，边角卷起，上面的 “兵解仙” 三个字，被虫蛀得只剩半边，笔画残缺不全，像个残缺的警告，透着股阴森的气息。“你看这三个字，” 他用手指轻轻点着纸，指尖有些颤抖，“追求力量的人，” 顿了顿，又缓缓说道，“终会被力量吞噬，像个贪心的人，最终被无尽的欲望毁灭，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阿依娜的珠子突然从李默怀里飞出来，“咚” 地一声撞向经书，蓝光在 “天诛” 二字上炸开，刺眼的光芒像道闪电劈开乌云，瞬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珠子说这书在哭，” 少女吓得往李默身后躲，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它怕你变成书里的人，像个害怕的孩子，担心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在你身上。”
清虚子不知何时溜进了观里，正躲在柱子后偷偷张望，道袍下摆沾着的银液，在阳光下闪得像碎玻璃，格外显眼。“老道就说嘛，” 他摸着胡子小声嘟囔，声音虽小，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改命者必遭天谴，像个不听话的孩子，总会受到惩罚，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李默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黄庭经》，书页在他手中发出 “哗啦” 的轻响。突然，一片银杏叶从书页间掉了出来，叶面上用朱砂画着个人影，头发卷曲，眼泛金光，心口插着把铁剑，姿态凄惨，像个精准的画像，画中人正是他自己。“这是...” 他的手指开始发抖，银液从指尖渗出，滴落在书页上，晕成一朵朵银色的花，诡异而美丽。
“这是兵解仙的结局，” 贺知章吹了吹茶碗里的茶沫，白色的雾气在他眼前凝成一张模糊的鬼脸，转瞬即逝，“用外物强化自身，” 他往李默卷曲的头发上瞥了眼，眼神复杂，“最终会变成非妖非人之物，像个怪物，不被天地所容，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突然，道观的铜钟 “当” 地一声响了，声音洪亮而悠长，震得银杏叶簌簌往下掉，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雨。李默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象，看见安禄山的别院在钟鸣声中炸开，火光冲天，蒸汽机的残骸里，爬出无数个长着机械臂的士兵，他们的眼睛都是暗金色的，像群失控的怪物，嘶吼着冲向四面八方。
“晚辈告辞了，” 李默迅速合上经书，银液在封面上画出道歪歪扭扭的符，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多谢学士指点，像个迷路的人，总算找到了点方向，知道该怎么做了。”
贺知章望着他的背影，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没喝完的茶往地上泼，茶水在青砖上迅速蔓延，化成一个清晰的 “雷” 字，像个无声的诅咒，烙印在地上。“天欲其亡，” 他摸着花白的胡子，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必先使其狂，像个古老的真理，总会应验在世人身上，谁也逃不掉。”
李默走出道观时，阳光正好照在他的卷发上，发丝泛着金属的冷光，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突然觉得后颈的毛发又卷了些，像有无数根细铁丝在皮肤里生长，扎得他又痒又痛，把他慢慢变成自己最害怕的样子，这一切像个正在上演的悲剧，无法停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剧情一步步走向深渊。
赛义德赶紧跟上他，把手里的烤羊肝递过去：“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贺学士跟你说啥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李默摇了摇头，没有接羊肝，只是加快了脚步：“没什么，他给了我一些警示。我们得赶紧回天工坊，有些事情需要好好盘算一下。”
阿依娜的珠子在他头顶盘旋，蓝光柔和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在安慰他。“李哥哥，你别难过，” 少女轻声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会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清虚子也从道观里走出来，跟在他们身后，嘴里还在念叨着：“这可不是好兆头啊，老道总觉得心里不安，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李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贺知章的话，还有那本《黄庭经》上的画像。他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危险的道路上，稍有不慎，就会落得和兵解仙一样的下场。可他别无选择，为了守护天工坊的人，为了阻止安禄山的阴谋，他必须继续走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有几个路过的百姓，看到李默卷曲的头发和怪异的眼神，都吓得赶紧躲开，窃窃私语着，像是在议论什么怪物。李默对此毫不在意，他的心思全在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上。
回到天工坊，张铁匠正在院子里忙碌着，看到他们回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怎么样？去安禄山的工坊有什么发现吗？”
李默把在道观里的遭遇和贺知章的话告诉了大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这么说，你的异化是安禄山的阴谋？” 张铁匠皱着眉，“那我们得想办法阻止他，不能让你一直这样下去。”
“可我们现在连安禄山的具体计划都不知道，” 赛义德说，“他到底想用水晶球做什么？那些机械士兵又是怎么回事？”
清虚子摸了摸胡子：“老道觉得，那本《黄庭经》不简单，上面的话或许能给我们一些提示。兵解仙的结局，说不定就是安禄山想让李默走向的结局。”
李默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贺学士说，追求力量的人终会被力量吞噬，他是在提醒我，不能过度依赖身体里的异化力量，否则会失去自我。”
阿依娜的珠子突然亮了起来：“珠子说，水晶球和安禄山的工坊之间有联系，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找到破解他阴谋的办法。”
“怎么入手？” 张铁匠问，“我们连水晶球在哪都不知道。”
李默想了想：“我记得安禄山的别院里有个密室，上次我们去的时候没来得及仔细搜查，说不定水晶球就藏在那里。我们可以再去一次，找到水晶球，弄清楚它的秘密。”
“可是那里守卫肯定很严，” 赛义德担心地说，“我们上次能侥幸逃脱，这次就不一定了。”
“事到如今，只能冒险一试了，” 李默眼神坚定，“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水晶球，否则一旦安禄山的计划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当天晚上再去安禄山的别院探查。李默负责潜入密室，赛义德和张铁匠在外围接应，清虚子和阿依娜则留在天工坊，做好防御准备，以防万一。
夜幕降临，天工坊里一片寂静，只有火把在风中摇曳，发出 “噼啪” 的声响。李默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把横刀别在腰间，对着众人点了点头：“我走了，你们多加小心。”
赛义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去吧，我们会在这里等你回来。记住，一定要小心，别硬来。”
李默笑了笑，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他的身影轻盈得像只夜猫，在屋顶上跳跃着，朝着安禄山的别院方向奔去。
一路上，他的眼睛再次发挥了作用，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动静，避开巡逻的守卫。很快，他就来到了安禄山的别院墙外，像上次一样，借着树木的掩护，悄悄翻了进去。
别院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晃，照得人影绰绰。李默按照上次的记忆，朝着密室的方向摸去。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守卫，动作轻盈得像片羽毛。
终于，他来到了密室门口，门口的守卫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李默屏住呼吸，悄悄走过去，用匕首割断了他们的喉咙，动作干净利落。
他推开密室的门，里面一片漆黑，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气息。李默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墙上的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密室。
密室里摆放着各种奇怪的仪器，中央的石台上，果然放着一个水晶球，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和阿依娜的珠子很像。李默走到石台前，仔细观察着水晶球，突然发现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无数条细小的虫子。
就在这时，水晶球突然亮了起来，蓝光变得刺眼，李默的脑海里传来一阵剧痛，无数陌生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安禄山在实验室里狂笑，机械士兵在战场上厮杀，天工坊被大火吞噬...
“啊！” 李默痛苦地捂住头，身体里的银液开始沸腾，他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暗金色，头发卷曲得像一团钢丝。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安禄山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李默，你果然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李默握紧了手里的横刀，眼神冰冷：“安禄山，你的阴谋到此为止了！”
“阴谋？” 安禄山笑了起来，“这不是阴谋，是进化！我要让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拥有强大的力量，成为新的物种！”
“你疯了！” 李默怒吼一声，举起横刀冲了上去。
安禄山却不慌不忙，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了上面的按钮。水晶球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蓝光，李默感觉身体里的异化力量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手臂上长出了金属鳞片，手指变成了锋利的爪子。
“哈哈哈，” 安禄山狂笑着，“感受这股力量吧，李默，这才是你的宿命！”
李默痛苦地挣扎着，他不想变成怪物，可身体里的力量却像脱缰的野马，根本无法控制。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安禄山变成了无数个影子，在他眼前晃动。
就在他即将失去自我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阿依娜的笑容，赛义德的嘱托，清虚子的教诲... 他猛地清醒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将横刀刺向水晶球。
“咔嚓” 一声，水晶球被劈成了两半，蓝光瞬间消失，李默身体里的异化力量也随之减弱，他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原状，只是头发依旧卷曲，眼睛还是暗金色的。
安禄山看到水晶球被打碎，气得暴跳如雷：“不！你毁了我的计划！我要杀了你！” 他拔出腰间的剑，朝着李默刺来。
李默虽然身体虚弱，但还是勉强躲过了安禄山的攻击，反手一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安禄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你的阴谋... 不会得逞的...” 安禄山奄奄一息地说，“还有... 还有备份...”
李默没有理会他，转身跑出了密室。他知道，这里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回到天工坊，众人看到他平安回来，都松了一口气。当听到水晶球被打碎，安禄山被打败的消息时，大家都欢呼起来。
李默却没有高兴，他知道，安禄山说的备份很可能是真的，他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有一群值得信赖的伙伴，他们会一起面对未来的挑战。
他看着自己卷曲的头发和暗金色的眼睛，虽然知道自己再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来自于身体的异化，而是来自于内心的坚定和伙伴的支持。
道观的银杏叶还在飘落，像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李默知道，他的故事还在继续，而他会带着伙伴们的信任和支持，勇敢地走下去，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