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晶体初析 （信息初现的深化）
“海翼号”底层实验室的金属门在身后缓缓合拢，虹膜验证的绿光熄灭时，卡特特意抬手按了按腰间的通讯器——这是他与甲板安保岗约定的“安全信号”。自从昨夜发现水下监听设备后，整艘船的戒备等级提升到了最高：底层实验室外的通道加派了两名持电磁脉冲枪的警卫，墙面的法拉第笼每小时会自动进行一次信号屏蔽强度检测，连实验室通风系统的进风口都加装了微型金属滤网，防止任何微型窃听器被送入。
实验台被特制的防磁玻璃罩笼罩着，淡蓝色的冷光从罩内透出，将那片指甲盖大小的晶体衬得愈发神秘。林振华、杰克和艾米围在实验台旁，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这是他们从Ω-1内部带出的唯一实体样本，是艾欧兰用指尖轻轻剥离、递到林振华掌心的“礼物”，也是此刻人类与那个未知文明最直接的连接。
杰克率先伸出手，指尖悬在防磁玻璃上方，眼神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昨天我用激光测距仪测过，它的厚度精确到0.003毫米，误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是某种超精密加工的产物。”他说着，按下实验台侧面的按钮，防磁玻璃罩缓缓升起，一股极淡的、类似雨后青草的气息飘了出来，艾米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麻——像是有微弱的电流在空气里流动。
林振华示意杰克先进行物理结构分析。杰克立刻操作起旁边的高分辨率透射电子显微镜，显微镜的探头缓缓对准晶体，屏幕上很快浮现出晶体的原子排列图像——那不是任何已知晶系的规则结构：六边形的晶格中嵌套着螺旋状的原子链，每一条原子链又在三维空间里交错缠绕，形成类似莫比乌斯环的闭环。杰克的手指在触控屏上飞快滑动，将图像放大了一百倍、一千倍，直到屏幕上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原子光点，可那些光点的排列依旧没有出现任何重复的规律。
“不对……这不可能。”杰克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调出电脑里存储的所有晶系数据库——从常见的立方晶系、六方晶系，到罕见的三斜晶系、单斜晶系，甚至包括他三年前在实验室模拟出的“高维晶胞模型”，逐一与屏幕上的图像比对，可每一次比对的结果都是“不匹配”。他又切换到x射线衍射仪，让射线穿过晶体，屏幕上的衍射图谱却没有出现任何清晰的谱线，只有一片模糊的光晕，像是射线穿过了透明的空气，而非固态的晶体。
“它的原子排列方式……无法用已知的晶系归类。”杰克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再戴上时，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置信，“像是……一种在十一维空间定义下的三维投影。你看这里，”他指着屏幕上一个螺旋状的原子链，“如果我们在数学模型里给它增加八个维度，这些看似混乱的原子就能形成完全对称的结构——这简直是物理学的奇迹！”
林振华凑近屏幕，看着那些交错的原子链，忽然想起触摸Ω-1表面时的感受——当时他的指尖仿佛穿过了一层薄膜，触碰到了无数重叠的“空间”，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高维空间在三维世界的投影。“也就是说，这片晶体的本质，可能超越了我们对‘物质’的认知？”他问道。
“不止是物质，还有能量。”杰克按下另一个按钮，旁边的能量检测仪开始运转，屏幕上跳出一条平缓的能量曲线，“它在持续向外释放能量，但释放的强度极其稳定，误差不超过0.001瓦——我测试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没有任何波动。而且这种能量的频率很特殊，既不是电磁波，也不是粒子流，更像是……一种‘振动’，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
就在杰克进行物理分析时，艾米已经准备好生物实验的器材。她从培养皿里取出一小株黄绿色的苔藓——这是实验室培育的普通葫芦藓，因为长期在恒温环境中生长，叶片显得有些单薄。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苔藓，慢慢靠近晶体，距离还有五厘米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蔫蔫的苔藓突然像被注入了活力，叶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颜色从黄绿色变成了深绿色，甚至有细小的根须从底部冒出来，缠绕着镊子的尖端生长。
“天呐……”艾米的声音都在发抖，她立刻将苔藓放回培养皿，用生物显微镜观察——苔藓的细胞分裂速度比正常情况快了十倍，细胞壁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透明膜，膜上的微孔正在有规律地开合，像是在更高效地吸收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她又将苔藓样本放进基因测序仪，半小时后，测序结果出来了：苔藓的基因序列发生了微小的改变，有三个碱基对的排列方式被“优化”了，而这种优化恰好指向更复杂的光合作用路径——原本只能利用可见光的苔藓，现在竟然能吸收紫外线进行光合作用。
“它不仅在散发能量，似乎在散发……‘信息’。”艾米盯着测序仪的屏幕，手指飞快地在数据板上记录着，“能量谱中调制着极其复杂的编码，这些编码能直接引导生命体向特定方向进化？！我刚才检测了能量的波形，发现里面嵌套着多层二进制编码，解码后是一串关于‘光合作用效率提升’的基因指令——这根本不是自然现象，是有目的的‘信息传输’！”
林振华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他想起第一次登上Ω-1时，手掌贴在那冰凉的金属表面，脑海中突然闪过的星图——那些闪烁的光点不是随机排列的，而是某种坐标，某种“指引”。现在，这片晶体又在传递“信息”，这两者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右手抬起，指尖缓缓靠近晶体表面，保持着一厘米的距离——他不敢直接接触，生怕引发未知的反应，毕竟他们对这晶体的了解还太少。
指尖刚靠近，一股微弱的暖意就顺着空气传到了皮肤上，不是热量，更像是一种“振动”，与杰克检测到的能量频率一模一样。下一秒，林振华的脑海里突然涌入了三个清晰的“概念”——不是图像，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无需解释的、直接作用于意识的认知：“连通”、“数据库”、“钥匙”。
“连通”带来的是一种浩瀚的空间感，仿佛眼前出现了无数条交错的通道，通向不同的地方；“数据库”则是一种信息的厚重感，像是站在一座无穷无尽的图书馆前，每一本书里都藏着未知的知识；而“钥匙”，则是一种“匹配”的感觉，仿佛这片晶体与某个东西存在着专属的连接，只有它才能打开那扇门。
林振华猛地收回手，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里满是震惊和兴奋。他转头看向杰克和艾米，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我有个猜想，这片晶体本身可能不是一个存储设备，而是一个……接口。一个通往Ω-1核心数据库，甚至是艾欧兰提到的那个‘星际知识库’的物理接口。”
“接口？”杰克一下子站直了身体，眼镜滑到了鼻尖上都没察觉，“你的意思是，Ω-1是一个巨大的数据库，而这片晶体是用来‘登录’的钥匙？”
“很有可能。”林振华点了点头，“艾欧兰说过，Ω-1是他们文明留下的‘礼物’，是为了帮助有能力抵达这里的文明‘跃升’。如果只是单纯的能源装置，没必要做得这么复杂。但如果它是一个知识库，那就需要一个‘入口’——这片晶体，就是那个入口。”
这个猜想让实验室里的气氛瞬间沸腾起来。杰克忍不住搓了搓手，眼里闪着光：“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手里握的就是开启未来的钥匙！只要能连通那个数据库，人类的科技水平至少能前进一百年，甚至一千年！能源问题、环境问题、疾病问题……所有的难题都能解决！”
艾米却没有那么兴奋，她看着晶体，眉头微微皱起。刚才杰克提到“钥匙”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艾欧兰显现的形象，与她已故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父亲是着名的天体物理学家，十年前在一次观测中意外去世，艾欧兰为什么会以父亲的形象出现？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如果晶体是“钥匙”，那“锁”会不会与她有关？
“但我们如何‘使用’这个接口？”杰克的问题打断了艾米的思绪，他走到实验台旁，手指在晶体周围比划着，“需要特定的能量频率？还是……生物特征识别？”他说着，目光又一次落在了艾米身上——整个团队里，只有艾米与艾欧兰有过“特殊互动”，艾欧兰不仅对她说话，还显现出她父亲的样子，这绝不是巧合。
艾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她想起父亲生前的研究笔记，里面写过一句奇怪的话：“当文明的脚步抵达群星，最先被召唤的，是那些与‘过去’相连的人。”当时她以为这只是父亲的感性抒发，现在想来，或许父亲早就预感到了什么？她对父亲的思念与对未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如果真的需要她的生物特征来激活晶体，她该怎么办？激活后会发生什么？是带来希望，还是灾难？
林振华看出了艾米的不安，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坚定：“暂时停止主动交互尝试。艾米，你不用有压力，我们不会把你推到未知的风险里。接下来，你继续你的生物信息调制研究，重点观察晶体对简单生命体的非破坏性影响模式——比如用不同的植物、微生物做实验，看看它传递的信息是否有针对性。”
他又转向杰克：“杰克，你尝试从能量调制的数学结构入手，破译其编码基础。刚才艾米说能量谱里有二进制编码，你可以和技术组合作，建立编码的数学模型，看看能不能找到规律。记住，不要急于求成，我们必须先理解其原理，才能谈得上应用。”
杰克虽然急切，但也知道林振华说得对。他点了点头，转身回到电子显微镜前，重新调整参数——刚才的兴奋让他有些急躁，现在他需要冷静下来，仔细分析每一个原子的排列细节。艾米也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放回培养皿里的苔藓上——她取出一小部分苔藓样本，放在载玻片上，准备用荧光标记法观察晶体信息对苔藓基因的具体作用过程。
实验室里的气氛渐渐从沸腾转为沉静，只剩下仪器运转的轻微声响。杰克偶尔会低声念叨几句数学公式，艾米则会在数据板上写写画画，林振华则站在白板前，一边画晶体的结构示意图，一边回忆Ω-1内部的景象——他试图将晶体的原子排列与Ω-1墙壁上的纹路联系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匹配的图案。
团队的磨合，在这一刻悄然加深。之前因为是否公开研究成果的分歧，杰克对林振华的“谨慎”有些不满，甚至觉得他过于保守；艾米则因为担心父亲与艾欧兰的关联，有些畏缩不前。但现在，面对这片神秘的晶体，面对未知的风险，他们开始学会彼此信任——杰克会主动和艾米分享能量编码的数据，艾米也会将生物实验的结果及时告诉杰克，林振华则在他们遇到瓶颈时，提出关键的思路引导。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卡特敲了敲实验室的门，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份报告，脸色比昨天更加凝重：“教授，昨晚潜水员拆除了三个水下监听设备，但我们在设备里发现了一个微型存储卡——技术组破解后发现，里面已经存储了近两天的音频数据，包括我们昨天讨论晶体的部分对话。”
“什么？”杰克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愤怒，“他们竟然已经监听我们这么久了？”
“不止如此。”卡特将报告递给林振华，“我们通过卫星监测发现，在‘海翼号’东南方向5海里处，有一艘伪装成渔船的船只一直在徘徊，船上的天线是军用级别的信号接收装置——很可能就是投放监听设备的人。而且，汉森小组今天早上突然提出要参观底层实验室，说是‘检查设备安全’，我已经以‘设备校准’为由拒绝了，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振华看着报告上的卫星图像，那艘“渔船”的轮廓在海面上显得格外刺眼。他将报告放在实验台上，目光扫过杰克和艾米，语气凝重：“外界的关注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迫切，甚至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所以，我们的研究必须更加谨慎，每一份数据都要加密存储，每一次讨论都要在屏蔽室里进行——我们不仅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这片晶体，保护人类可能拥有的未来。”
艾米握紧了手里的镊子，看着培养皿里生机勃勃的苔藓，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力量——她不能因为恐惧而退缩，父亲毕生追求的就是“让人类走向更广阔的世界”，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她必须抓住。杰克也调整了呼吸，将刚才的愤怒转化为动力——他要尽快破译能量编码，要让人类掌握这份知识，而不是让它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当天晚上，林振华在日志本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第七、八天，内磨外压。团队在冲突中寻找共识，如同人类面对馈赠时的缩影——有急切的渴望，有谨慎的犹豫，有彼此的扶持。晶体揭示其作为‘信息接口’的本质，令人敬畏，也令人惶恐。我们站在一扇门前，钥匙在手，却不得不先学会理解锁孔的结构，生怕贸然开启，释放出无法掌控的光明……或暗影。”
日志本合上时，窗外的海面正泛着月光，“海翼号”在波浪中轻轻起伏，像一个巨大的摇篮。底层实验室里，那片淡蓝色的晶体依旧在无声地散发着能量和信息，而在深海之下，另一台隐藏在岩石缝隙中的监听设备，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将捕捉到的每一丝讯号，源源不断地传向遥远的未知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