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重归寂静。
那些仓皇而逃的讨魔联盟战船。
已经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焦土气息。
太初圣地化作的巨大天坑，此刻烙印在中天神州的大地上。
林风静静站在天坑边缘。
怀里，是早已虚弱到极点的魅刹。
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刚才为了护住他，这位魔皇几乎榨干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大道显化，言出法随，强行破阵，斩断因果……
任何一项，都需要消耗海量的本源之力。
若非她是大乘初期的魔皇，换做其他人，早就神魂俱散了。
林风垂眸，看着怀中的佳人。
指腹轻柔地拂过她唇角那一丝血迹。
动作温柔。
“辛苦了。”
林风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
魅刹听到这话，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
她将脸颊深深埋进林风的胸膛。
贪婪地嗅着林风身上熟悉的气息。
那股淡淡的龙魔之气，混杂着新生的、让她本能感到敬畏的终焉之意。
明明是足以让她这位魔皇都感到窒息的力量。
可在此刻，却是她全世界唯一的安全感。
“小混蛋……”
魅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吓死我了……”
说到最后，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哭腔。
这位杀伐果断、言出法随的魔皇。
此刻，就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小女人。
林风低下头。
额头轻轻抵住她的。
“怕什么。”
他轻笑。
“你男人我，死不了。”
“以后……”
“换我保护你。”
魅刹抬头。
那双美眸，此刻已经红透。
她狠狠瞪了林风一眼。
“混蛋！”
“你以为我怕什么？！”
“我是怕……怕你真的消失了……怕我以后……再也听不到你那些气死人的话……”
“怕我以后……只能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彻底哽咽。
两行清泪，顺着那张绝世容颜滑落。
林风心头一紧。
他伸手，轻轻为她拭去泪痕。
“不会的。”
“以后不会了。”
“我答应你。”
魅刹死死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半晌，她才将情绪压了下去。
抬起头，那双美眸中，是满满的眷恋与依赖。
“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那股力量……”
她顿了顿。
“我从未见过。”
“哪怕是大乘中期的老怪物，都不可能拥有那种……那种仿佛可以抹除一切的力量。”
林风沉默片刻。
他抬起右手，指尖之上，一缕灰色的光芒悄然浮现。
那光芒极淡，却让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仿佛那不是光，而是一个正在缓慢旋转的微型黑洞。
“我将【湮灭】与【寂灭】两种法则，强行融合了。”
林风平静地说。
“它们在我体内对冲，差点把我撑爆。”
“但最后……”
“我用【魔噬】，把它们两个，都吃了。”
魅刹瞳孔骤然收缩。
“你疯了？！”
“那可是两种至高法则！”
“强行融合……你怎么可能活下来？！”
林风摇头。
“我也没想到。”
“或许……”
他看着指尖那缕灰光。
“或许是因为，这两种法则，本质上都是终结。”
“湮灭，是存在的终结。”
“寂灭，是生命的终结。”
“而当它们融合之后……”
他的指尖轻轻一握。
那缕灰光瞬间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
“就是一切的终结。”
“我把这种力量，命名为【终焉之力】。”
魅刹听得头皮发麻。
她是大乘初期的魔皇，对法则的理解远超常人。
正因如此，她才更清楚林风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这已经不是修为的范畴。
这是对道的重新定义！
“你的境界……”
她试探着问。
林风想了想。
“表面上，应该还是合体后期巅峰。”
“但实际上……”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邃的灰光。
“境界，已经没有意义了。”
魅刹浑身一震。
她忽然明白了。
林风，已经走上了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
他不再遵循传统的修行体系。
他本身，就是规则。
“那你现在……”
魅刹犹豫了一下。
“还是人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
林风一愣。
然后，他笑了。
“是不是人，不重要。”
他低头，深深看着魅刹。
“重要的是……”
“我还记得你。”
“还在乎你。”
“还想保护你。”
“只要这些还在……”
“我就还是我。”
魅刹的眼眶，再次红了。
她用力点头。
“嗯。”
“你还是你。”
“你是我的男人。”
“永远都是。”
林风将她抱得更紧。
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在天坑边缘。
周围是万里焦土。
天空是劫后的血色残阳。
远处，姬氏神朝的十万玄甲禁卫军，保持着绝对的安全距离，默默守在外围。
那位皇族老祖，此刻已经收敛了所有气息，恭敬地站在最远的地方。
他很识趣。
这种时候，任何打扰，都是找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魅刹靠在林风怀里，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心跳。
沉稳，有力。
那是生命的节奏。
也是她此刻唯一的安宁。
但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本源之力，已经枯竭到了极点。
大道显化的后遗症，开始显现。
经脉传来阵阵刺痛，丹田空空荡荡，神魂也疲惫不堪。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可身体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
林风自然察觉到了。
他眉头微蹙。
“别硬撑。”
说着，他一只手依旧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缓缓覆上了她的丹田位置。
掌心之下，是她那件黑红相间的魔皇宫装。
隔着薄薄的布料。
林风能清晰感受到，她体内那濒临枯竭的生机。
“我帮你。”
话音落下。
一股精纯到不可思议的力量，从林风掌心涌出。
那是【终焉之力】。
但此刻，这股足以删除万物的恐怖力量，却温和得像是春日的暖阳。
它缓缓渗透进魅刹的体内。
沿着她的经脉，一寸寸游走。
所过之处，那些因为强行催动大乘之力而出现的暗伤、裂痕，全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只是愈合。
更是一种本质上的强化。
魅刹睁大眼睛。
“这……”
她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力量在她体内的变化。
它像是一个最温柔的手，轻柔地抚平她所有的伤痛。
同时，还在她的经脉深处，留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终焉”意境。
那意境极淡。
却让她整个人的气息，都发生了微妙的蜕变。
原本因为强行破阵而松动的境界，竟然在这一刻，重新稳固。
不仅稳固。
甚至……
隐隐有了一丝精进的迹象！
“你……”
魅刹震惊地看着林风。
“你这是……”
林风平静道：“我把我对【终焉之力】的浅层感悟，通过【同心泉印记】，共享给你了一部分。”
“你是大乘初期，已经开始触碰道的层面。”
“这点感悟，对你有用。”
魅刹浑身一震。
她终于明白，林风给她的，到底是什么。
那不只是力量。
更是道！
对于修士而言，尤其是踏入大乘的修士。
任何关于道的感悟，都是无价之宝。
哪怕只是浅层的。
这比任何天材地宝，任何功法秘籍，都珍贵千倍万倍！
因为道是个人的。
是独一无二的。
他人的感悟，最多只能参考，绝不可能直接吸收。
可林风……
他居然能通过【同心泉印记】，将自己对道的理解，烙印进她的神魂深处。
这已经不是功法传承。
这是道的共享！
“傻瓜……”
魅刹的眼眶，再次湿润。
“这么珍贵的东西……”
“你就这么给我了……”
林风捏了捏她的脸。
“你是我的女人。”
“我的，就是你的。”
“有什么好矫情的？”
魅刹咬着嘴唇。
下一秒。
她双手环住林风的脖颈。
然后，主动吻了上去。
林风一愣。
随即，搂紧了她。
两人在太初圣地的废墟之上。
在漫天劫灰之中。
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下。
深深拥吻。
这一吻，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生死与共的誓言。
更是对旧时代终结，与新时代开启的宣告。
远处的姬氏皇族老祖，悄悄背过身。
他叹了口气。
“完了……”
“我给神朝，请回来一尊神……”
“但愿陛下……能驾驭得住……”
……
良久。
唇分。
魅刹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
她靠在林风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小混蛋。”
“你说……”
“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林风没有回答。
他只是转过头，目光眺望远方。
那里，是太初圣地余孽传送阵消失的方向。
那里，还有一个逃走的弟子。
还有一缕太初道君的残魂。
还有太初圣地数万年积累下来的无数暗棋、旧部、隐世盟友。
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会重新集结。
会暗中谋划。
会等待时机，给他致命一击。
林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机。
“斩草……”
他低声道。
“要除根。”
魅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没有劝阻。
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那就……”
“杀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