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站在图书馆走廊尽头，手还搭在背包侧袋的铜钱剑上。刚才那扇窗映出的影子已经消失，风吹动树梢，玻璃只照出晃动的枝叶和他自己的脸。掌心的热度没有退，像有一根细线从识海里拉出来，一直通向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他收回手，转身对范无救说：“我不走了。”
范无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书灵安静得太快。”陈昭声音不高，“小鬼被超度了，可那些书还在。如果周鸿留了后手，它们就是最合适的容器。”
范无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点点头，身影淡去，化作一道黑气钻入地面。
陈昭一个人走回图书馆。
大门没锁。李阳靠在门边打哈欠，手里拎着一袋热饮。“你真要在这守一夜？”他问。
“必须有人看着。”
李阳耸耸肩，把另一杯递过去。“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都准备好了，毯子、泡面、充电宝，连驱蚊液都带了——你说这地方会有蚊子吗？”
陈昭接过杯子，没喝。他走到中央阅览区，放下背包，取出朱砂袋和铜钱串。四角各放一枚铜钱，用红线连成方形，再撒上一圈朱砂粉。这是最简单的警戒阵，一旦有阴气波动，铜钱会轻微震动。
李阳蹲在一旁看。“这玩意儿真管用？”
“能提醒我们别睡太死。”
他盘腿坐下，闭眼，意识沉入识海。残破官印悬浮其中，表面裂纹依旧，但边缘开始泛出微光。系统界面展开，扫描范围覆盖整栋建筑。数据流缓慢滚动，显示当前阴气浓度为0.3，处于正常值上限。
“还算稳定。”他睁开眼。
两人轮流休息。前半夜平静。零点过后，空气变得沉重。
陈昭突然睁眼。
角落里的铜钱震了一下。
不是错觉。他立刻起身，目光扫向三楼东区特藏室方向。温度在下降，呼吸时能看到白雾。李阳也醒了，搓着手臂：“空调坏了吧？怎么这么冷？”
“不是空调。”陈昭低声说，“待在这别动。”
他摸出铜钱剑，一步步走上楼梯。每踏一步，官印就在掌心发烫一分。到了三楼，书架间的通道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投下昏黄光线。
他停在《江城志异》面前。
这本书之前被书灵附着过，后来被朱砂符压住，一直没处理。现在它正在微微颤动，书页自己翻动，发出沙沙声。一股青灰色雾气从书脊缝隙里渗出，在空中扭曲成模糊的人形轮廓。
“救……”声音很轻，像是从纸页深处挤出来的，“……救我们……”
不止一本。四周其他古籍也开始轻微震动，有的书页翘起，有的封面凸起如心跳。
陈昭立刻启动系统深度解析。识海中弹出提示：
【检测到多本古籍残留执念活性增强】
【源头：《江城志异》为核心节点，已形成‘怨书链’结构】
【建议立即切断连接并逐一净化】
他拿出朱砂笔，在空中画往生符。红光一闪，符纸成型，轻轻贴在《江城志异》封面上。火焰无声燃起，青雾退散，书页停止翻动。
李阳在楼下喊：“怎么样了？”
“暂时稳住了。”陈昭回答，目光却没离开书架。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
他猛地转头。玻璃外，一个黑袍人影掠过庭院，速度快得不像常人。那人没有停留，穿过树丛，瞬间消失在围墙拐角。
陈昭冲到窗边。外面空荡，只有风卷起落叶。但他记得那个气息——阴寒、压抑，带着一丝熟悉的腐朽味。和张教授房间里小鬼散发的气息相似，但更隐蔽，更有控制力。
不是周鸿本人。更像是某种媒介在移动。
他回到原地，重新检查《江城志异》。书脊上的符纸已经烧尽，灰烬落在地板上。他伸手翻开第一页，看到一段记录：
“民国三十七年，城西火灾，百余户焚毁，死者无人收殓，冤魂聚于文书局藏书之中……”
后面还有几十条类似记载，全是未解冤案。这些事当年没人管，死者的怨念渗进纸墨，成了书灵最初的来源。
而现在，有人把这些怨念重新点燃了。
他合上书，走下楼。李阳正坐在桌边啃泡面。“外面那人是谁？”他问。
“不知道。”陈昭说，“但他是冲着这些书来的。”
“周鸿派的？”
“可能是。”他看向四周书架，“这些人活着时没人替他们说话，死了却被当成工具用。现在他们的执念被人挑动，变成了攻击我们的武器。”
李阳放下碗。“所以我们要做什么？一本本去超度？”
“先控制扩散。”陈昭取出更多朱砂和铜钱，“你帮我把这些书按区域标记，凡是记载过命案、冤案的，全部贴上镇纸符。我来一个个净化。”
李阳点头，开始动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忙到凌晨两点。三十多本书被处理完毕，警戒阵内的铜钱不再震动。系统提示阴气浓度回落至0.1。
陈昭靠在椅子上喘口气。身体疲惫，但脑子清醒。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压制。真正的麻烦在于，对方能在不现身的情况下远程激活这些书。说明背后有一套完整的邪术体系在运作。
而且那个人刚刚出现，是在确认效果。
他在等反馈。
陈昭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相册。那是几天前拍的一张照片——张教授办公室的借阅登记表。上面有几行字被圈了出来，其中一次记录写着：《九宫锁魂录》，借阅人：周鸿，时间：三天前。
而就在同一天，另一本书也被借走：《江城志异》。
他盯着屏幕。原来不是巧合。周鸿早就布局好了。他借走这两本书，不是为了研究，是为了种下符纹。只要其中一个节点被触发，另一个就会响应。
《九宫锁魂录》是阵法核心，《江城志异》是传播媒介。
这才是“怨书链”的真正结构。
他抬头看向窗外。天还没亮，远处教学楼的轮廓隐在黑暗中。西侧那栋旧楼，张教授曾指向那里，说他们在等一样东西出现。
地府残印。
陈昭握紧手机。他知道对方的目标不是破坏，而是引动。他们想逼出系统反应，找到官印的规律。
而现在，他已经暴露了位置。
李阳打了个盹醒来，看见他还坐着。“你打算一直守到天亮？”
“守不住也要守。”陈昭说，“今晚的事不会结束。”
话音刚落，三楼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某本书重重合上。
两人同时抬头。
陈昭站起身，手按在铜钱剑柄上。他没动，耳朵听着楼上动静。一秒，两秒，再没有声音。
但他知道，楼上还有东西在等着。
他慢慢走上楼梯，脚步很轻。李阳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手电筒。
走到特藏室门口，门缝里透出一丝冷气。他推开门，手电光照进去。
所有书架都恢复了原样。没有震动，没有雾气。
但在《江城志异》的封面上，留下了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用指甲，从外向内抓过。
陈昭蹲下身，手指抚过那道痕迹。
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