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猿呓语·皇陵劫
定场诗
皇陵埋枯骨，龙脉饲妖狐。
守陵皆虚妄，生人作祭物。
官道尽头的皇陵隐在黑松林后，青灰色的城墙爬满枯藤，藤条缠着断裂的石人石马，石像的眼珠是空洞的黑洞，像是被挖去了魂魄，死死盯着过往的行人。
陵前的“护陵碑”刻着“龙脉永固，国泰民安”，碑文被血渍浸染，红得发黑，碑底压着半具孩童的尸体，手指骨还指着陵门的方向，像在控诉什么。
队伍里的守陵人突然拔刀相向，脸色狰狞：“此乃皇家龙脉之地，岂容尔等乱闯！惊扰龙脉，天下必遭大劫！”
他的铠甲锈迹斑斑，胸口的护心镜嵌着一块暗红色的宝石，宝石里隐约有孩童的笑脸闪过——又是“龙脉”，神佛、圣人、仙师、龙脉，这世道的“安稳”，从来都是拿活人垫脚的。
猴子金箍棒一挑，金光挑飞守陵人的刀：“龙脉？我只看见陵里的妖气，比三清观的符水还腥，比皇城里的黑雾还浓。”
陵门厚重如山，门缝里透出幽绿的光，门环是两个狰狞的兽头，嘴里衔着的铜链缠着无数发丝，发丝发黑发亮，像是吸饱了人血。
几个穿蟒袍的“太监”从陵内走出，面白无须，声音尖细：“奉先帝遗诏，凡闯陵者，皆为乱臣贼子，当献祭龙脉，以正天道。”
他们的蟒袍爬满暗纹，凑近了看，竟是无数细小的人脸，都是孩童的模样，五官扭曲，像是被强行印在布料上，风吹过，人脸微微蠕动，发出细碎的呜咽。
“献祭龙脉？”我嘶吼着握紧铁刀，刀锋映出太监们眼底的绿光，“这皇陵里埋的不是先帝，是吃人的妖怪！你们护的不是龙脉，是吸人精气的魔窟！”
太监们的笑容瞬间僵住，蟒袍无风自动，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皮肤，指甲变得又长又尖，像利爪，兽头门环突然发出一声嘶吼，铜链崩断，朝着我们缠来。
陵内的地宫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地面剧烈震动，黑松林里的枯树纷纷倒塌，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白骨，有百姓的、士兵的，更多的是孩童的，白骨堆成小山，上面刻着“护陵祭品”四个血字。
“大胆逆贼，敢扰龙脉清修！”地宫里冲出无数“卫兵”，都是面无表情的傀儡，铠甲下的皮肤青黑僵硬，手里的长枪沾着暗红的血渍，枪尖挂着孩童的香囊，和之前祈雨坛的一模一样。
守陵人看着白骨堆上的香囊，突然号啕大哭：“我守了一辈子陵，原来护的是吃人的妖怪！我儿就是被你们骗来献祭，说能保龙脉安稳，原来是喂了这妖物！”
他捡起地上的石斧，疯了似的冲向卫兵：“还我儿的命来！”
地宫的石门轰然打开，一股浓郁的腥气扑面而来，里面的陪葬品堆成山，金银珠宝上沾着黑血，壁画上画着“活人献祭，龙脉永存”的场景，画中的孩童被绑在祭台上，眼神惊恐，而祭台后的“龙脉”，竟是一条巨大的青鳞妖蛇，正吐着信子，吞噬孩童的魂魄。
“龙脉？不过是条吸人精血的妖蛇！”猴子纵身跃起，金箍棒金光暴涨，朝着妖蛇的头颅砸去，“这世道的皇权，竟要靠妖怪护佑，真是天大的笑话！”
妖蛇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巨大的蛇身从地宫里钻出，鳞片青黑发亮，上面刻着无数符咒，正是用孩童的血画成，蛇眼是两颗血红的宝石，里面浮着无数孩童的魂魄，个个面露惊恐，挣扎着想逃出来。
妖蛇的尾巴横扫而过，撞断了石人石马，朝着我们碾压而来，蛇嘴里喷出黑色的妖雾，雾里藏着无数细小的毒针，毒针上沾着黑血，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屏住呼吸！”郎中掏出最后一包雄黄和艾草，混合点燃，浓烟滚滚，毒针遇烟瞬间融化，“这妖雾是用精气炼的，吸入便会被吸走魂魄！”
我挥刀砍向妖蛇的七寸，铁刃切开鳞片，黑血喷溅而出，溅在护陵碑上，碑文瞬间崩裂，露出底下的咒文：“以生人之魂，养龙脉之妖，享万代富贵。”
“万代富贵？”我嘶吼着，刀锋再次刺入，“用无数无辜者的性命换来的富贵，不过是沾满血腥的罪孽！”
百姓们纷纷涌上，农夫的锄头砸向妖蛇的鳞片，裁缝的剪刀剪断缠绕的铜链，老秀才的毛笔蘸着黑血，在妖蛇身上写下“吃人者死”四个大字，字迹刚落下，妖蛇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鳞片纷纷脱落。
猴子的金箍棒狠狠砸在妖蛇的头颅上，金光穿透蛇脑，妖蛇的身体抽搐着，慢慢倒在地上，蛇眼的血红宝石碎裂，里面的孩童魂魄化作点点白光，朝着阳光的方向飞去，像是得到了解脱。
“我不甘心！我护了这皇权千年，吸食了无数魂魄，本可与天地同寿！”妖蛇嘶吼着，身体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汁，渗进地宫的泥土里，只留下无数细小的符咒，被浓烟烧成灰烬。
地宫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呼吸声，和守陵人的呜咽声。
陪葬品堆里，散落着一本残破的《皇陵秘录》，上面写着：“龙脉者，妖也，以生人魂魄为食，方能保皇权永固，历代帝王皆知，皆以此献祭。”
我捡起秘录，撕得粉碎，纸屑混着浓烟，飘出皇陵，像无数个被解放的冤魂，控诉着这皇权的虚伪。
守陵人跪在白骨堆前，抱着一块孩童的头骨，泪水滴在骨头上：“是我糊涂，是我迷信，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猴子走到他身边，金箍棒往地上一拄：“不是你的错，是这皇权的错，是这虚伪的龙脉的错，是这吃人的世道的错。”
夕阳透过黑松林，洒在皇陵的废墟上，照亮了满地的白骨和黑血，也照亮了百姓们觉醒的眼神。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队伍，有守陵人，有附近村落的百姓，有逃离皇宫的宫女太监，他们都曾是皇权的受害者，如今都成了反抗的疯子。
我们在皇陵前挖了一个大坑，将所有的白骨安葬，立了一块石碑，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行血字：“皇权若吃人，便毁了皇权；龙脉若为妖，便斩了龙脉。”
队伍继续前行，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有力量。
定场诗的余音在风中回荡，皇陵埋骨，龙脉为妖，可只要还有清醒的疯子，还有敢反抗的灵魂，这吃人的世道，便终有崩塌的一日。
我握紧手中的铁刀，刀身的缺口越来越多，却越来越锋利，像一把劈开黑暗的钥匙。
猴子的金箍棒金光闪闪，映着夕阳，映着百姓们的笑脸，映着这注定要用鲜血浇灌的光明之路。
风卷着纸屑掠过脸颊，带着泥土的芬芳和淡淡的血腥味，却不再让人作呕，反而让人清醒——我们是杀妖的疯子，是拆穿谎言的疯子，是要亲手改写这吃人规矩的疯子。
这条路，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直到皇陵里的枯骨安息，直到龙脉的妖影消散，直到所有的人都能摆脱皇权的奴役，直到这吃人的世道，彻底化为灰烬，长出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