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松林血影，真罡初融
冰心凝元丹甫一入口，便化作一股冰线滑入喉中，随即轰然散开，并非刺骨的寒冷，而是一种极其温和、却带着强大渗透力的冰凉药力，如同初春融雪汇成的清泉，迅速流向四肢百骸。
药力所过之处，经脉中那些因强行融合雷火、逼出精血而留下的灼痛、撕裂感被迅速抚平。狂暴躁动的金煞雷火真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柔梳理，变得温顺平和了许多，运转间不再滞涩刺痛。背后和肩头伤口处残留的炎煞死气，也被这股冰凉的药力有效压制，疼痛大减。
更奇妙的是，这药力对神魂亦有滋养安抚之效，连日来的紧绷、悲恸、愤怒带来的疲惫感被缓缓驱散，心神逐渐沉入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状态。
慕容澜虽然目的不明，但这丹药确实是对症良药，价值不菲。
陆昭不敢怠慢，全力运转功法，引导着药力修复受损的经脉和丹田，同时小心翼翼地汲取着寂雪松林中那独特的、蕴含着一丝精纯冰寒灵蕴的寒气，配合药力，进一步淬炼、安抚着体内新生的、尚且有些桀骜不驯的金煞雷火真罡。
过程依旧缓慢，但效果显着。他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气息也变得均匀悠长。
然而，就在他沉浸於疗伤的关键时刻——
呜嗷——！
一声极其怪异、充满了暴虐与痛苦意味的嘶吼，如同夜枭啼哭，骤然划破了松林的寂静，从风雪深处传来！距离似乎并不远！
陆昭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瞬间从深沉的修炼状态中惊醒！
来了！慕容澜警告的、“从黑风祭坛跑出来的、被圣婴气息污染的小老鼠”！
他立刻收功，屏息凝神，【基础敛息术】与【芥子灵犀术】同时运转到极致，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嘶吼声传来的方向蔓延而去。
风雪极大地干扰了感知，但他依旧捕捉到了数道混乱、狂暴、充满了侵略性的能量波动，正快速向破庙方向靠近！这些能量波动十分奇特，并非纯粹的阴煞死气，也非生灵之气，而是一种混杂了血肉活力、阴邪死气、以及某种极度贪婪饥渴意念的诡异结合体！
令人作呕！
紧接着，松林深处传来了树木被撞断的咔嚓声、积雪扑簌落下的声音，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吮吸声？
陆昭悄无声息地跃上破庙残破的房梁，透过屋顶的破洞，向外望去。
风雪迷雾中，几个扭曲的身影正踉跄着向破庙走来。
那是三只人形生物，但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它们的身体像是被吹胀又胡乱拼凑起来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灰白色，表面布满了粗大的、蠕动的暗红色血管。它们的四肢极不协调地拉长，指甲变得乌黑尖锐如同兽爪。
最可怕的是它们的头部！五官已经扭曲模糊，双眼只剩下两个不断溢出黑红色粘液的窟窿，嘴巴却裂开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沾满血肉残渣的尖牙，一条如同蜥蜴般分叉的、滴着涎水的长舌耷拉在外面。
它们的身上，还挂着一些破烂的、带有黄泉引路标志的衣物碎片！显然，它们原本是黄泉引路的教徒，却不知为何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它们似乎极度饥饿，一边踉跄前行，一边疯狂地用爪牙撕扯啃噬着沿途遇到的一切活物——几只不幸被惊起的雪兔瞬间就被它们分食殆尽，连骨头都被嚼碎吞下！甚至有一只怪物抱住一棵雪松，疯狂地用头撞击、用牙啃咬树干，彷佛能从中汲取养分！
它们的气息大约在引气中期到后期之间，并不算太强，但那混乱疯狂的劲头和诡异的形态，却让人头皮发麻！
这就是被“圣婴”气息污染的怪物？！果然邪门！
它们似乎被破庙中残留的篝火气息，或者陆昭刚才疗伤时不慎泄露的一丝生人气味所吸引，嘶吼着，摇摇晃晃地围了过来。
陆昭眼神冰冷。他伤势未癒，真元也只恢复了三四成，本不欲节外生枝。但这些怪物显然不会放过他。
必须速战速决！
就在第一只怪物嘶吼着撞开破庙木门的瞬间——
陆昭动了！
他如同猎豹般从房梁扑下，速度依旧快如闪电！手中“斩妄”短刃虽黯淡，却被他以金煞真元强行激发，吞吐出尺许长的白金色芒刃，直刺那怪物头顶！
噗嗤！
短刃毫无阻碍地刺入！然而，预想中脑浆迸裂的场景并未出现！那怪物的头骨似乎异常坚韧，且内部结构诡异，短刃刺入後竟被一股滑腻粘稠的组织死死夹住！与此同时，伤口处喷出的并非鲜血，而是散发着浓烈腥臭的黑红色粘液，劈头盖脸地溅向陆昭！
陆昭一惊，急忙侧头闪避，同时弃剑後撤！
嗤嗤嗤！
几滴粘液落在他的衣袖上，竟然瞬间将布料腐蚀出几个大洞，并冒出缕缕黑烟，带着强烈的污秽气息！
好强的腐蚀性和污秽力！
另外两只怪物也嘶吼着扑了进来，狭小的庙宇内顿时充满了腥风和疯狂的攻击！
陆昭身形在狭小的空间内急速闪避，拳脚并用，包裹着金煞真元的攻击不断落在怪物身上！
砰！砰！噗！
沉闷的击打声响起。这些怪物的身体异常坚韧且充满韧性，寻常攻击难以造成致命伤。它们似乎没有痛觉，被打得骨断筋折也毫不在意，依旧疯狂扑咬，喷吐毒液，生命力顽强得可怕！
更麻烦的是，它们伤口处流出的黑红色粘液极具污染性，不断侵蚀着陆昭的护体真罡，发出“滋滋”声响，让他真元的消耗急剧增加！
这样下去不行！会被耗死！
陆昭心念急转，一边躲避攻击，一边观察着这些怪物的弱点。
他发现，这些怪物虽然疯狂，但行动间似乎依赖於体内那些暗红色血管中流淌的某种能量。它们头部被重创虽然不死，但当他试着将真元轰入它们心口附近血管最密集的区域时，它们的动作会出现明显的迟滞和痛苦！
心脏？或者说是某种能量核心？
试试！
他瞅准一个机会，猛地侧身避开一只怪物的扑击，右手并指如剑，白金色的金煞真元高度凝聚，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钉，闪电般刺入另一只怪物心口那剧烈搏动的血管丛中！
“爆！”
噗——！
怪物的身体猛地一僵，胸口如同充气般鼓起，随即轰然炸开一个大洞！无数黑红色粘液和破碎的内脏四处飞溅！那怪物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痛苦的嘶嚎，眼中的黑红色光芒瞬间黯淡，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下，抽搐了几下，终於不再动弹！
有效！
另外两只怪物见同伴死亡，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更加疯狂，不顾一切地扑来！
陆昭如法炮制，身形如同鬼魅般穿梭，指尖凝聚的锋锐真元一次次精准地刺入它们的心口能量核心！
噗！噗！
又是两声闷响，剩下的两只怪物也先后倒地身亡，庞大的身躯迅速乾瘪下去，流出大量的黑红色粘液，将破庙的地面腐蚀得坑坑洼洼。
战斗结束。
陆昭微微喘息，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短短的交手，对真元和心神的消耗却不小。这些怪物比看起来难缠得多。
他走到第一只怪物屍体旁，忍着恶心，用一根木棍拨弄着那被他弃掉的“斩妄”短刃。短刃已经被污秽粘液侵蚀得灵光尽失，表面坑坑洼洼，几乎报废。
慕容澜说的没错，这些鬼东西确实麻烦。
他仔细检查着怪物的屍体，尝试用【芥子灵犀术】感知那残留的、属於“圣婴”的气息。那是一种极其隐晦、却又无比霸道阴邪的意志碎片，充满了对一切生机的贪婪吞噬欲。
忽然，他注意到其中一只怪物乾瘪的手爪中，似乎紧紧攥着什麽东西。
他小心地用木棍撬开那已经僵硬的爪子。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麽地方强行撕下来的暗红色皮质碎片。碎片上，用一种暗黑色的颜料，绘制着半幅极其复杂、邪异的阵图，旁边还有几个模糊的、癫狂的古篆小字。
陆昭瞳孔骤缩！
这阵图的风格，与黑风祭坛上那些符文极其相似！但更加复杂、古老！而那几个古篆小字，他勉强能认出其中两个——
“……血……归……”
还有一个字残缺大半，但依稀能看出是“……塚……”的轮廓。
血归塚？什麽意思？
这皮质碎片，材质特殊，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抵抗那污秽粘液的腐蚀，显然不是凡物。是这些怪物从祭坛带出来的？它们变成这样，是否与这碎片有关？
就在他全神贯注研究这碎片时，【灵觉警示】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
并非来自庙外，而是来自他体内！
他丹田中，那新生的、刚刚被冰心凝元丹安抚下去的金煞雷火真罡，在接触到皮质碎片上那丝“圣婴”气息的刺激後，竟然再次躁动起来！
并非之前的狂暴，而是一种……极度的排斥和强烈的净化欲望！
彷佛天生的死敌相遇！
嗡！
白金色的真罡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变得灼热无比，发出轻微的雷鸣之声，主动向他手中的皮质碎片涌去！
嗤嗤嗤——！
真罡与碎片接触的刹那，如同冷水滴入热油，剧烈反应起来！碎片上那邪异的阵图竟然像是活物般扭曲起来，发出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嘶叫声！一缕缕黑红色的污秽烟气从中被强行逼出，又在雷火真罡下迅速净化、消散！
同时，陆昭感觉到，自己的真罡在这净化过程中，似乎也消耗了不少，但变得更加纯粹、凝练，对那种污秽力量的抗性和杀伤力明显提升了一丝！
这……他的金煞雷火真罡，竟然能净化这种“圣婴”的邪恶气息？！并且在净化过程中得到淬炼？
这个发现让他惊愕不已。
难道是因为其中融合了那一丝天道雷火的至阳至刚之力？
他尝试着主动控制真罡，持续净化这块皮质碎片。
过程很缓慢，对真元消耗也很大。但随着净化进行，碎片上那邪异的阵图渐渐变得模糊，那令人不适的气息也越来越淡。
终於，当最後一缕黑红色烟气被净化殆尽时，整块皮质碎片彷佛失去了所有灵性，变得灰白脆弱，轻轻一碰就化为了飞灰。
而陆昭体内的真罡，虽然量减少了些许，却变得更加得心应手，流转间圆融通畅，与肉身的契合度更高了，连带着伤势都似乎又好转了一分。
祸福相依！
这些被污染的怪物是巨大的威胁，但同时，它们体内残留的“圣婴”气息，似乎也能成为他淬炼真罡、磨砺修为的磨刀石！
当然，过程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污染反噬。
看着地上三具狰狞的屍体，陆昭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这片寂雪松林，看来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也隐藏着意想不到的机遇。
慕容澜将他引到这里，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走出破庙，风雪依旧，松林寂静，彷佛刚才的战斗从未发生。
但他知道，更多的“小老鼠”，或许正在风雪深处窥伺着。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更加凝练的真罡，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看来，养伤的日子，不会太平静了。
这些怪物，将成为他恢复实力、磨砺真罡的第一块试金石。
而那片皮质碎片上的“血归塚”二字，如同一个新的谜团，烙印在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