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的风刚刮过青石板，就被一声清脆的唤声截住。
“师尊！”
夏以沫踩着绣着云纹的锦靴，银狐毛斗篷下摆扫过残雪，像团软乎乎的云朝这边飘来。
她见了黎深，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连跑带跳地扑过来，声音里满是雀跃。
黎深眉峰瞬间舒展，眼底的冰棱像被暖阳融了去，连脚步都快了几分。
他上前两步，稳稳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温暖厚实的大手顺势揽住她的腰。
另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肩，低头时语气里满是疼惜：
“怎么总是走得这样急？廊下的雪化了大半，青石板滑得很，若是摔了怎么办。”
说着，还伸手拂去她斗篷肩头沾着的细碎雪沫，指腹不经意蹭过她的发梢，动作温柔得紧。
夏以沫仰着头，唇角的笑甜得能浸出蜜来，她乖巧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还故意晃了晃脑袋，软声道：
“我走路稳着呢，师尊～师尊～新年好呀～”
尾音拖得轻轻的，像羽毛似的挠在人心尖上。
黎深被她这副娇俏模样逗笑，眼底漾开浅淡的笑意，连声音都暖了几分：
“叫得这么甜，看来今日没有大红封，是哄不住我们公主殿下了。”
他说着，从锦袍内袋里掏出个红包。
那红包是用织金云纹的锦缎缝的，边角还绣着小小的“沫”字，捏在手里厚厚的，一看就装了不少金元宝。
夏以沫眼睛更亮了，伸手接过来时，指尖还轻轻碰了碰黎深的掌心，软乎乎地说：
“谢谢师尊～师尊最好啦！”
她把红包揣进斗篷的暗袋里，还拍了拍，生怕它掉了似的。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黎深身后，瞥见廊柱旁跪着道柔弱的身影。
那女子穿着素色襦裙，裙摆沾了雪和泥，头发也有些散乱，正是方才纠缠黎深的顾莺儿。
夏以沫微微蹙眉，拉了拉黎深的衣袖：
“师尊？那是谁呀？怎么跪在这儿？”
黎深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眉峰瞬间又拢起。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淡淡道：
“不认识。许是府里哪个不懂规矩的下人。”
他说着，伸手握住夏以沫的肩膀，轻轻将她转了个方向，让她背对着顾莺儿。
自己则半护在她身后，推着她往清砚堂的方向走。
“外面风大，冻着不好。走吧，去清砚堂，不是说很喜欢我的字吗，家里还有些书帖，你带些走。”
夏以沫本就被厚厚的红包勾走了心思，听他提起书画，立刻忘了追问。
拉着黎深的手快步往前走，嘴里还叽叽喳喳地问：
“好的呀，师尊院里是不是还煮了热茶呀？我想配着糖糕吃～”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
寒风卷着雪打在她脸上，方才的楚楚可怜早已不见，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恨意。
顾莺儿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看着那两道相携而去的身影，心里又妒又恨。
公主殿下？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明昭公主，她生下来什么都有了，还能得到黎深这般疼宠……
而自己不过是想攀附，却要受这般羞辱！这口气，她咽不下！
清砚堂内暖意融融。
银丝炭在铜炉里燃得正好，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松烟墨香。
黎深刚扶着夏以沫进门，便伸手解她肩上的银狐毛斗篷。
指尖避开她的脖颈，动作轻缓得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瓷。
海英刚上前半步，就被他用眼色拦了回去：
“你先去外间候着，不用进来。”
海英躬身退下后，黎深将斗篷仔细挂在雕花木架上。
又取了块温热的素色锦帕，轻轻拂过夏以沫鬓边的发丝。
雪珠化了，沾在发梢亮晶晶的，他擦得极慢，连耳后细碎的绒毛都没放过。
转身时顺手提起桌上的银壶，给青瓷杯斟了盏热茶，水汽氤氲飘到夏以沫面前。
他还特意试了试杯壁温度，才推到她手边：
“先捧着暖手，我去换身衣服。”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黎深便换了身月白暗纹常服，墨发松松束在脑后，少了几分国师的清冷，多了些居家的温润。
刚掀帘出来，就见夏以沫捧着青瓷杯，正对着他笑，眼底的光比炉火还暖。
他忍不住走过去，指腹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语气带着笑意：
“笑什么？方才在廊下没笑够，这会儿还笑。”
夏以沫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身子微微前倾，笑得分外甜腻：
“我在笑师尊呀～连茶温都要试，活像个操心的爹爹，事事都替我安排好，待在师尊身边，安稳得很。”
黎深指尖一顿，眼底的宠溺浓得快溢出来，却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
“别胡说，没大没小的。快把茶喝了，凉了就不管用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悄悄打了个结。
她这话，是觉得他比她大七岁，真像长辈？还是嫌他年纪大了，不够亲近？
念头转了几圈，终究没敢问出口，只把桌上的杏仁酪往她面前又推了推。
夏以沫乖乖端起茶杯，小口啜了两口。
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眸看向黎深：
“对了师尊，世人都说清玄道长医术无双，你从小跟着他学，是不是也学了医术呀？”
黎深正替她剥着松子，闻言抬眸看她，指尖的松子壳停在半空：
“学过一些皮毛，算不上精通。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以沫手指轻轻抠着杯沿，似乎在斟酌措辞，过了片刻才轻声道：
“是有件事想问问师尊……你知道‘同心蛊’吗？”
黎深剥松子的动作顿住，将剥好的松子仁放进她面前的白瓷碟里。
又把整盘梅花酥往她手边挪了挪，语气比刚才沉了几分：
“知道。那是苗疆禁术里的东西，当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在西南边境听过些传闻。”
他抬眸看向夏以沫，眼底藏着一丝探究：“你怎么想起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