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隔壁房间的方向，声音发涩：“笙离这边有我呢，你们年轻人的日子要紧。”
牛立冬却猛地把钱推了回去，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妈，这钱我不能要。你告诉我，冯秀英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钱？她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钱？”
冯秀梅把包往床里推了推，指尖绞着衣角，嘴唇抿成一条线。
牛立冬坐在对面没动，眉头紧锁：“妈，您不说清楚，这钱我更不能拿着。”
冯秀梅眼圈红了，半晌才低低开口：“是……是秀英她开了公司，赚的钱，非要给我，我说了不要。”她声音发颤，“昨天她给我的，说这些年对不住我，当年把笙离养大……”
她别过脸抹了把泪：“这钱，她说算补偿，补这些年的亏欠。”
牛立冬愣住，那个只在旧照片里见过的、远嫁多年的姨，竟会突然出现。
他知道这笔钱对高家意味着什么，于是又重复说道：“这是笙离他妈留给你们娘俩的，是他妈妈给您的念想。我和夏丹能自己攒，实在不够再跟您开口。”
他捡起那张卡塞回包里，拉链拉得又快又紧：“笙离刚受了伤，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钱留着给他养身体、将来做打算，比什么都强。”
冯秀梅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眼里的执拗堵了回去。
这时的冯秀梅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些，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还是你懂事。夜深了，你也早点歇着去吧，明儿我还得去照看笙离呢。”
牛立冬拿起外套：“妈，您也早点歇着。”说完轻轻带上门，把那片暖黄的光和满室的沉默都留给了她。
冯秀梅望着被推回来的银行卡，指尖在光滑的卡面上滑了又滑，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卡塞进了随身的布包里，拉链拉得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高笙离脸上，冯秀梅端着小米粥进来时，他正睁着眼发呆。
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犹豫了半晌，还是把卡拿出来放在他手边：“笙离，这卡里有五百万，是……是你妈妈那边的心意，你拿着。”
高笙离的目光落在卡上，没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要。”
“傻孩子。”冯秀梅拿起卡往他手里塞，“这不是外人的钱，是你妈妈给的。她托人打听了你的事，知道你受了伤，心里急得不行。”
见他还是别过脸，她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哽咽：“她这些年没在你身边，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昨天我跟她通电话，她还哭着说，就盼着你好好的……她很想你啊，笙离。”
高笙离猛地侧过身，后背对着冯秀梅，声音硬得像块冰：“想我？失踪那么多年，我发烧到人事不省的时候她在哪？我被同学欺负哭着回家的时候她在哪？”
他肩膀微微发颤，每个字都带着刺：“现在扔五百万就想当妈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冯秀梅的手僵在半空，听着他哽咽的尾音，心口像被什么攥住了。
高笙离忽然转回来，眼眶红得吓人，却死死瞪着她：“我只有一个妈，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他攥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像是怕她跑掉，“这钱你留着，我不要她的东西。”
冯秀梅捏着那张卡，指尖微微发颤。看着儿子泛红却异常坚定的眼，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会躲在她身后怯生生要糖吃的孩子，脊梁骨挺得笔直，心里装着自己认定的亲疏远近。
她喉间发紧，别过脸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欣慰，也藏着点说不清的酸涩。把卡重新塞进包里时，动作比昨晚沉稳了许多：“好，妈听你的。”
她替他掖了掖被角，声音放得格外柔：“这钱妈先替你收着，啥时候你想用了，买东西也好，做正事也罢，跟妈说一声，妈立马给你取出来。”
阳光漫过床头柜，把母子俩交握的手照得暖暖的，像是把那些年的相依为命，都融进了这片刻的安静里。
高笙离的声音软了些，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妈，我饿了。”
冯秀梅立刻应着“哎”，转身端过床头柜上温着的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嘴边：“慢点喝，刚熬好的小米粥，放了点南瓜，你小时候最爱这么吃。”
高笙离乖乖张嘴，温热的粥滑进喉咙，熨帖得心里那点翻涌的火气也降了些。
冯秀梅一勺一勺地喂着，见他喝得香，眼里的笑意漫出来，手不自觉地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再多吃点，补补身子才能好得快。”
吃到半碗，高笙离忽然含糊地说：“有点烫。”冯秀梅赶紧停了手，把勺子凑到自己嘴边又吹了吹，试了温度才再递过去，像照顾小时候刚学会吃饭的他那样仔细。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勺子碰到碗沿的轻响，和窗外偶尔飘进来的鸟叫。高笙离看着冯秀梅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比起那笔冷冰冰的钱，眼前这口带着南瓜香的热粥，才是他最想要的安稳。
一碗粥见了底，冯秀梅刚要收拾碗筷，高笙离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他的手还带着伤后的虚软，力道却很执着：“妈，你也没吃吧？”
冯秀梅愣了愣，才想起自己一早忙着炖汤、熬粥，确实没顾上吃早饭。她刚想说“不饿”，就被儿子打断：“我看你昨晚也没睡好，眼圈都是红的。”
他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半边床沿的位置：“坐下歇会儿，我不困，陪你说说话。”
冯秀梅依言坐下，指尖被他轻轻攥着，暖乎乎的。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亮，照得人心里也敞亮起来，她忽然觉得，不管是那笔钱，还是赵逸枫，似乎都没眼前这片刻的安稳重要。
“等你好利索了，咱回家包你爱吃的荠菜饺子。”她笑着说，声音里带着轻快的盼头。
高笙离点点头，嘴角悄悄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