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抱着竹条刚进院，就先往厨房瞅了眼——李桂英正弯腰刷锅，顾招娣坐在灶门口添柴，暂时没人注意她。她赶紧拎着竹条往院角走，那里堆着些旧木板，正好能当临时的操作台。
放下竹条时，掌心的疼又冒了上来。她摊开手看了看，昨天磨出的红印还没消，今天又添了几道细划痕，是刚才捡竹条时被毛刺扎的。她没管，从布包里掏出顾晏廷给的手帕，随便擦了擦手上的灰，就拿起柴刀开始劈竹条。
柴刀虽然钝，但她记得前世家政课上学的技巧——劈竹时要顺着竹纤维的方向，先在竹节处砍个小口，再用力往下劈。她蹲下身，把竹子竖在木板上，刀刃对准竹节，手腕发力，“咔”的一声，竹子应声裂开一道缝。她顺着缝继续劈，很快就把一根竹子劈成了四根细竹条。
“编篮子得要细点的竹篾。”她小声嘀咕着，又拿出小刀，把竹条边缘的毛刺削掉，再慢慢劈成更细的竹篾。阳光落在她手上，竹篾泛着淡淡的黄，她想起前世帮客户编收纳篮时，总会做分层设计——这样能装更多东西，还能隔脏，现在编给镇上人用，肯定受欢迎。
她先把几根粗竹篾摆成方形，作为篮子的底，再用细竹篾交叉编织，每编三圈就往上提一点，慢慢做出篮子的侧壁。编到一半时，她停下来，从竹条堆里挑出两根稍细的竹篾，横向固定在侧壁中间，做成一层隔板——这样篮子就分成了上下两层，上面能装碗筷，下面能放杂粮，正好符合镇上人家的需求。
“哼，编个破篮子还瞎折腾，能卖几个钱？”
冷不丁的嘲讽声从身后传来，苏清月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竹篾弄断。她回头一看，李桂英端着个脏水盆站在不远处，盆沿还滴着水，显然是刚倒完脏水路过。
苏清月没回头，继续手里的活，声音轻得像没听见：“娘，我试试，说不定能卖出去。”
“试试？”李桂英走到她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堆竹条，“这竹子是后山砍的，不要钱，可你这功夫搭进去，最后卖不出去，不是瞎折腾吗？还不如去喂猪，省得在这碍眼。”
苏清月捏着竹篾的手紧了紧。她知道李桂英是故意泼冷水，可现在跟她争没用——得等篮子编好，真卖了钱，才能堵住她的嘴。她低着头，把竹篾穿过缝隙，小声道：“娘，我编完就去喂猪，不耽误事。”
李桂英见她不接话，心里更不痛快，又瞥了眼那没编完的篮子：“还弄两层，谁买你这怪东西？镇上供销社收的都是正经篮子，你这编出来，人家说不定看都不看。”说完，她“啪”地把水盆放在地上，转身回了屋，故意把脚步声踩得很重。
苏清月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拿起一根细竹篾，继续编织，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竹条间。前世她练过半年手工编织，这点活难不倒她，可现在这双手太嫩，没编一会儿，指尖就开始发麻。她偷偷把手指蜷了蜷，又接着编——得趁李桂英没再找事，赶紧把篮子编好。
院门口突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是顾招娣。她手里攥着根狗尾巴草，晃悠着走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半成型的竹篮，嘴角撇了撇：“嫂子，你这编的啥啊？歪歪扭扭的，还没村里王婶编的好看。”
苏清月没抬头：“我这是分层篮，装东西方便。”
“分层篮？”顾招娣凑得更近了，鼻子都快碰到竹篮，“我看是你编不好普通篮子，才瞎搞的吧？”她说着，脚往旁边挪了挪，正好踩在一根散落的竹条上。
苏清月皱眉：“招娣，你往旁边点，别踩着竹条，踩断了不好用。”
顾招娣嘴上应着“知道了”，脚却没动。她看着苏清月专注的样子，心里莫名的不舒服——自从苏清月嫁过来，哥好像总护着她，刚才从后山回来，哥还帮她说话，现在她又在这编篮子，要是真卖了钱，娘说不定就不骂她了。
她眼珠转了转，突然装作脚下一滑，身子往苏清月那边撞去：“哎呀！”
苏清月只觉得胳膊被人猛推了一下，手里的竹篾“啪”地断了一根，刚编好的侧壁也歪了，几根竹条松了劲，往下塌了一块。
“你干什么？”苏清月猛地抬头，眼里带着点火气。她刚才看得清楚，顾招娣根本不是滑倒，是故意撞过来的。
顾招娣站稳身子，拍了拍衣角上的灰，装傻道：“我没干什么啊，就是走路没留神滑了一下。谁让你把竹条堆在地上，我又没看见。”她顿了顿，还反过来埋怨，“嫂子，是你自己手笨，拿着竹篾没拿稳，断了能怪我吗？”
苏清月攥着断成两截的竹篾，指节都泛白了。她真想跟顾招娣吵一架，可转念一想——现在吵起来，李桂英肯定会帮着招娣，说不定还会把竹篮扔了，那她一上午的功夫就白费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声音沉了沉：“招娣，这竹条刚劈好，细得很，断了要重新削。你走路看着点，下次别再撞过来了。”
“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顾招娣梗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进刚出来的李桂英怀里。
李桂英扶住女儿，抬头就看见苏清月手里的断竹篾，还有歪了的竹篮，立刻就明白了大半。她把顾招娣护在身后，瞪着苏清月：“清月，你跟招娣吵什么？她一个小姑娘，走路滑一下怎么了？你至于揪着不放吗？”
苏清月手里还捏着断竹篾，心里有点委屈：“娘，招娣是故意撞我的，这竹篾断了，我得重新编。”
“故意的？你看见她故意了？”李桂英嗓门一下子提了起来，“招娣从小就老实，怎么会故意撞你？我看是你自己编不好篮子，想找个由头撒气！”
顾招娣躲在李桂英身后，偷偷朝苏清月做了个鬼脸，嘴里还小声嘀咕：“就是，自己手笨还赖别人。”
苏清月看着这母女俩一唱一和，心里反倒平静下来。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李桂英不会信她，只会护着顾招娣。与其吵架，不如赶紧把竹篮修好——她昨天藏了几根细竹篾在布包里，就是怕中途出意外，现在正好用上。
她没再跟李桂英争辩，只是弯腰从布包里掏出备用的竹篾，捡起地上的松脱的竹条，重新调整位置。手指穿梭在竹条间时，她能感觉到李桂英还在盯着她，顾招娣也没走，就站在旁边看，像是等着看她再出错。
“娘，你看她，还在瞎编。”顾招娣拉了拉李桂英的衣角。
李桂英哼了一声：“让她编，编好了也卖不出去。等会儿晏廷回来，我得跟他说说，让他管管，别总让她在院里瞎折腾。”
这话飘进苏清月耳朵里，她编竹篾的手顿了顿，随即又加快了速度。她心里憋着股劲——一定要把这篮子编好，明天就去镇上找周明，只要能卖出去，就能证明自己不是瞎折腾，也能让李桂英少点闲话。
编到后半段时，院门口传来赵大娘的声音：“清月在忙呢？”
苏清月抬头，看见赵大娘拎着个布包路过，正往这边看。她赶紧应了声：“大娘，我编个竹篮。”
赵大娘走过来，弯腰看了看篮子：“哟，这篮子还分两层啊？挺新鲜，装东西肯定方便。”她又瞥见苏清月手里的断竹篾，眼神扫过旁边的顾招娣，心里大概有了数，却没点破，只笑着说，“清月手巧，这篮子编得扎实，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苏清月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嘴角弯了弯：“谢谢大娘，我也是瞎试的。”
李桂英见赵大娘帮苏清月说话，脸色有点不好看，拉着顾招娣就往厨房走：“招娣，跟我去喂猪，别在这看了，耽误事。”
顾招娣不情不愿地被拉走，走之前还不忘瞪了苏清月一眼。
赵大娘看着她们的背影，小声对苏清月说：“清月，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你好好编，有事跟大娘说。”说完，她又拎着布包走了。
苏清月心里暖了暖，看着手里的竹篮，动作更稳了。阳光慢慢西斜，院角的影子拉长，她终于把最后一根竹篾编完，用力拽了拽篮子的边缘——很结实，两层隔板也稳固，不会晃。
她把篮子举起来看了看，浅棕色的竹篾整齐排列，分层的设计让篮子看起来比普通竹篮精致不少。她忍不住笑了，之前的委屈和生气都散了——这是她在这个年代，靠自己的手做出来的第一件东西，也是她赚钱的希望。
她小心地把篮子放在木板上，又找了块旧布盖在上面，怕落灰。然后拿起柴刀和剩下的竹条，准备去厨房旁边的柴房放好——李桂英说的喂猪，她没忘，只是得先把东西收拾好。
路过厨房时，她听见李桂英在跟顾招娣说：“明天她要是敢去镇上，我就把她的竹篮藏起来，看她怎么卖。”
苏清月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又往前走。她把竹条放进柴房时，悄悄把编好的篮子又往木板底下挪了挪，用旧木板挡着——她得防着李桂英真的藏她的篮子，明天一早，她要赶在李桂英起床前，带着篮子去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