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的脚刚踩实第一级台阶，那点在通道深处忽明忽暗的冷光突然往上挪了一寸，像是有人把灯芯挑亮了些。
他没动，只是把嘴里叼着的草茎换了个方向。
“你闻到了吗？”他低声问。
李昊站在他身后半步，鼻尖微皱：“铁……还有点像烧糊的锅底。”
“不是铁，是铁做的东西烂透了。”墨轩抬起破剑，剑尖朝下轻轻一划，在金属台阶上蹭出三道浅痕，“这玩意儿会吸血，刚才你滴的那几滴，已经不见了。”
李昊低头看自己的肩头，伤口还在渗血，可台阶表面光洁如新，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所以它不是守门的。”墨轩咧嘴，“是喂食的。”
话音未落，前方蓝光猛然炸开，一道环形波纹从通道底部急速攀升，所过之处，阶梯缝隙里浮起细密的银丝，交织成网，瞬间铺满整条通道。
紧接着，地面震动，一块三丈见方的金属板无声滑开，黑影缓缓升起。
那东西通体漆黑，关节处泛着暗红锈迹，双目赤光一闪，直勾勾锁住两人。
“哎哟，这建模经费到位了啊。”墨轩退半步，顺手把李昊往身后一拽，“别对视！它眼神带货——专柜那种，看了就得下单。”
傀儡双臂一震，掌心雷光凝聚，横扫而出。
气浪掀得台阶崩裂，墨轩反手挥剑格挡，却被震得虎口发麻，连退七步才稳住身形。他甩了甩手，啐出一口血沫：“好家伙，这拳法是跟白虎祖宗学的吧？纯力量流，不讲武德。”
李昊趁机绕到侧翼，刚抬手准备结印，傀儡另一只手猛然砸地，震波贴地扩散，逼得他单膝跪地。
“别硬扛！”墨轩一个箭步冲上，破剑疾刺傀儡左膝关节，剑尖擦着缝隙滑入，发出刺耳摩擦声，“这玩意儿关节有缝！但皮太厚，捅不进！”
他抽剑再刺，连续七次，每一次都精准落在同一位置。终于，那道旧裂痕微微发烫，渗出一丝极淡的蓝烟。
“哈！找到命门了！”墨轩跳开两步，抹了把嘴角，“兄弟，你这属于典型的老机器超期服役，修到最后靠胶带撑场面。”
傀儡动作一顿，颈部蓝光流转，裂缝处迅速弥合。
“还会自愈？”李昊咬牙站起，“古籍说机关傀儡靠灵能驱动，核心一定藏在能量汇聚处。你看它发热的位置——颈胸交接，八成就在那儿。”
“那你去拆呗。”墨轩歪头一笑，“我负责吸引仇恨，你负责背后偷家，标准副本打法。”
“你吸引？你刚才被一巴掌拍飞七步。”
“那是战术性撤退！懂不懂游戏术语？”
话没说完，傀儡双臂变形，化作利刃，攻势骤然加快。墨轩左支右绌，破剑几乎贴身防御，几次险些被削中肩膀。
李昊瞅准空档，低身翻滚至其背后，顺着脊柱上的能量纹路一路摸上去，指尖触到一块嵌在背甲内的暗红晶核。
“找到了！”他低喝一声，正要发力，晶核突然暴起电弧，整具傀儡全身炸出密集火花。
墨轩手腕一紧，两道能量锁链凭空浮现，缠住他双臂就往两侧墙壁拖。
“靠！这boSS还带连坐机制？”他猛力挣扎，锁链越收越紧，皮肤开始渗血。
“别动！”李昊大喊，“它在读取你的灵力频率！”
墨轩冷笑一声，猛地扯断玉佩绳索，将玉佩狠狠砸向锁链接合处。
温润光芒炸开，锁链剧烈震颤，瞬间失稳。
他趁机挣脱，腾空跃起，破剑灌注全身灵力，剑锋划出一道半月弧光。
“断星斩！”
剑光直劈傀儡颈裂，轰然撞上那层修复中的蓝光屏障。
屏障碎裂，裂缝再度崩开，墨轩借力下压，剑尖深入半寸。
就在这时，李昊怒吼一声，双指灌劲插入晶核缝隙，猛然撕裂！
轰——
黑影炸开，金属碎片四溅，残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雾。
墨轩落地踉跄几步，扶住墙壁喘气：“这年头打工人都这么拼？下班还不让走，非得拦路创收？”
李昊从废墟里爬出来，右手虎口裂开，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伤口边缘竟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红色裂纹，形状与晶核上的纹路惊人相似。
他下意识想擦，却听见墨轩“啧”了一声。
“别动。”墨轩走过来，盯着他掌心，“你这伤……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你记得刚才那本《异闻录》里写的吗？‘域外匠师设三关’——血统、口令、暗号。”墨轩眯眼，“你刚才用血破坏核心，等于同时满足了前两项条件。”
“你是说……”
“我是说，这玩意儿可能把你当管理员了。”墨轩伸手碰了碰他掌心的裂纹，“你看，它还给你发了入职礼包。”
李昊甩了甩手，裂纹渐渐隐去：“现在怎么办？继续往前？”
“不然呢？”墨轩捡起破剑，拍掉上面的灰，“难不成回去给它写个差评？‘守卫过于敬业，影响游客体验’？”
他迈步向前，脚步踩在残骸上发出清脆响声。
通道尽头的蓝光再次亮起，比之前更稳定，像是某种系统完成了身份验证。
李昊跟上，刚走两步，忽然停住。
“怎么了？”墨轩回头。
“刚才……它是不是说了什么？”
“谁？”
“那个声音。”李昊皱眉，“很低，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说……‘协议已更新’。”
墨轩沉默两秒，把草茎重新叼回嘴里：“行吧，看来咱们不光是入侵者，还是系统升级的触发器。”
他抬脚跨过最后一块残片，破剑轻点地面：“下次它要是弹个‘是否开启自动续费’，记得帮我按否。”
通道逐渐变宽，两侧墙壁浮现出更多符文，排列整齐，规律闪烁，如同某种计数装置正在运行。
空气里那股腐朽味越来越重，混着金属加热后的焦臭。
墨轩忽然停下，伸手摸了摸墙壁。
“这墙……在跳。”
“心跳？”李昊靠近。
“不，是脉搏。”墨轩收回手，指尖沾了层灰黑色油渍，“这地方不是机器，是活的。”
他抬头看向通道深处，那里有一扇半开的门，门缝透出幽蓝光芒，隐约能看到内部巨大的齿轮缓缓转动。
“你说，如果这真是个服务器机房。”他低声问，“那它的操作系统……是谁写的？”
李昊没回答。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蜷了蜷，掌心那道红纹，又浮现了一瞬。
墨轩转身看他，正要开口，忽然瞳孔一缩。
李昊的眼睛，右眼瞳孔边缘闪过一丝极细的蓝线，转瞬即逝。
“你——”
李昊眨了眨眼，恢复正常：“怎么？”
墨轩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破剑握得更紧。
前方，那扇半开的门，突然向内收缩了一寸。齿轮声戛然而止的瞬间，通道底部那点冷光往上挪了一寸。
墨轩脚底刚踩实第一级台阶，鞋底还残留着蓝光的微温，整个人就猛地向后一仰，拽着李昊的衣领把人拖出半步。
“别盯着那光看！”他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一股子熟稔的不耐烦，“上次是语音诈骗，这次怕是要上眼药了。”
李昊被扯得踉跄，右眼瞳孔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蓝芒，像是刚从某种信号里抽身。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有点发麻。
前方金属板无声滑开，黑影缓缓升起。
三丈高，通体漆黑，关节处泛着暗红锈迹，却不见岁月侵蚀的痕迹，反倒像是新铸的铁水还没冷却透。它双目赤光锁定两人，脖颈一道陈年裂痕微微发烫，像被谁用钝器砸过又强行焊死。
“欢迎回家？”墨轩冷笑，把嘴里的草茎换了个方向咬，“你家门槛这么高，是专拦活人的吧？”
傀儡没回应，但地面开始震。
它一掌横扫，掌心雷光炸裂，气浪如刀，直接掀翻了前三级台阶。墨轩反应极快，破剑横挡，铛的一声巨响，虎口当场崩裂，血顺着剑脊往下淌，硬生生被震退七步，每一步都在金属阶梯上留下湿印。
李昊想冲上去，结果对方另一只手猛然砸地，震波呈环形扩散，他膝盖一软，单膝跪在残阶边缘，右手撑地时，指尖不小心蹭到裂缝——皮肤下的蓝纹跳了一下。
“别碰地面！”墨轩吼。
话音未落，傀儡已转身，手臂化作两柄弧形刃，交错斩来。
墨轩翻身滚避，剑尖在金属地面上划出刺耳声响，趁隙回身就是一记反撩。剑锋擦过傀儡肘部缝隙，火星四溅，虽未破防，但他眼神一亮：“果然，关节是软肋！”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把剑甩偏，露出破绽。
傀儡果然追击，动作迅猛却带点机械式的迟滞，左臂高举欲劈。墨轩等的就是这一刻，脚下猛蹬，破剑自下而上连刺七次，全扎在那道发烫的颈裂周围。
“皮厚是吧？”他啐了口血沫，“玄武洗澡都不用搓澡巾，你这身铁皮怕不是祖传的？”
傀儡动作一顿，颈部裂痕突然蓝光涌动，似乎启动了什么机制。紧接着，伤口处泛起微弱流光，像是有液体在内部修复。
“能自愈？”李昊喘着气站起来，肩膀被刚才的气浪扫中，火辣辣地疼，“难怪敢一个人守大门。”
“再能修也是缝补匠。”墨轩活动了下手腕，玉佩贴在掌心，温润感顺着经脉蔓延，“它修的是壳，咱们打的是缝。”
李昊眯眼盯着傀儡行动轨迹，忽然开口：“机关类造物，动力源一定在能量最密集的地方。你看它每次发力，脖子那道缝都先亮——核心不在胸口，在后颈下方！”
“聪明。”墨轩咧嘴，“那你负责爬背后，我负责把它头抬起来。”
话音未落，傀儡双臂刃锋旋转，攻势骤然加快，宛如暴风雨拍岸。墨轩挥剑成幕，剑影层层叠叠，逼得对方不断抬臂格挡。每一击都震得他手臂发麻，但他越打越疯，嘴里还不闲着：
“兄弟，你是厂家返修品吧？出厂设置都没调好就上岗，怪不得脾气这么大！”
李昊趁机矮身贴地，一个翻滚绕到傀儡背后。脊柱由一块块金属骨节拼接而成，中间有细小的能量纹路串联，一路向上，最终汇聚于一块嵌在背甲深处的暗红晶核。
他伸手摸了过去。
晶核微颤，温度极高。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傀儡猛然抖肩，背部弹出两根锁链，直奔墨轩手腕缠去。墨轩闪避不及，双臂被扣，链条另一端插入两侧墙壁机关，硬生生把他拉成个“大”字吊在半空。
“哎哟喂！”他挣扎了两下，“这算工伤吗？我要投诉你们单位不配安全绳！”
李昊咬牙，不再犹豫，双指灌劲，狠狠插进晶核缝隙。
轰！
电弧爆发，傀儡全身剧烈震颤，试图甩脱他。可李昊死死扒住背甲，指节发白，硬是把晶核往外撕。
墨轩在空中扭身，左手猛地扯断玉佩绳索，将玉佩朝着锁链接合处狠狠掷出。
温润光芒炸开，锁链应声松脱。
他落地瞬间，破剑灌满灵力，身形腾空，一式“断星斩”自上而下，直劈傀儡颈裂！
剑落！
咔——
黑影崩塌，金属碎片四溅。
傀儡轰然倒地，残躯还在抽搐，核心彻底碎裂。最后一瞬，一道极细的符文从晶核中逸出，悄无声息钻进李昊指尖的伤口。
通道尽头，蓝光再度亮起，比之前更稳定，像是系统重新认证了通行权限。
墨轩拄剑站定，左手攥着断裂的玉佩绳，呼吸略重。他身上多了几道擦伤，袖口烧焦，但眼神清亮。
“完事。”他吐出嘴里的草茎残渣，“下次再遇到这种保安，建议它们先考个上岗证。”
李昊靠墙喘息，右手掌心隐隐作痛。他低头一看，掌纹中央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红色裂痕，形状竟与傀儡颈上的旧伤如出一辙。
他没吭声，只是默默握紧了拳头。
墨轩走过来，看了他一眼：“没事吧？”
“小伤。”李昊摇头，“就是……有点热。”
墨轩皱眉，正要说话，忽然察觉脚下震动。
不是来自傀儡残骸。
而是更深的地方。
通道尽头的蓝光开始规律闪烁，一明一灭，像某种倒计时。
“这地方还真贴心。”墨轩冷笑，“杀人不过头点地，它倒是连掌声都准备好了。”
李昊抬头望向幽深通道，喉咙滚动了一下：“我们还要往前？”
“不然呢？”墨轩把破剑插回腰间，拍拍裤子上的灰，“难不成在这儿给它写个差评？”
他迈步向前，脚步落在金属阶梯上，发出清脆回响。
李昊迟疑一瞬，也跟了上去。
两人走过傀儡残骸时，墨轩忽然停下。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片，边缘还连着半截能量纹路。那纹路的走向，和《异闻录》里画的“Lx-7”底纹，几乎一致。
“有意思。”他低声说，“这不是守卫。”
“是什么？”
“是试验品。”墨轩把碎片塞进怀里，“而且，失败了好几次才做成现在这个版本。”
李昊没接话，只是摸了摸右眼。
那里，刚才闪过蓝线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点干涩的刺痛。
通道继续向下延伸，空气越来越冷。
墨轩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影子走在前面，比他快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