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那脆弱的新平衡,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之上,时刻需要小心翼翼地去维持。每一次意念的流转,每一次试图调动力量,都如同在冰面上行走,既要借力,又要防止冰层碎裂,重新坠入那意识厮杀的深渊。
但无论如何,内部那迫在眉睫的反噬危机,总算暂时解除了。这给了“我”一丝喘息之机,也给了“我”处理外部危机的宝贵空间。
“我”看向身旁虚弱的嫣然,又望向远处沉眠于传承光茧中的雪儿,以及更远方那片被绝对寂灭领域笼罩的幽蓝冰棺。
她们都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一直暴露在这狂暴的法则乱流中,即便有雪儿传承领域的微弱庇护,也绝非长久之计。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古神残念的偷袭,或者一股更强大的乱流,会在何时袭来。
必须建立一个据点,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可以暂时休整、从长计议的……孤岛。
“嫣然,” “我”传递出意念,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我们得在这里,建一个‘家’。”
嫣然抬起苍白的脸,凤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理解与支持。她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轻声回应:“需要我做什么?”
“你的‘眼睛’,能看清这片区域‘可能性’的流向吗?哪里最稳定?哪里最危险?” “我”问道。在这混乱的法则乱流中,传统的感知几乎失效,唯有她那异变后能窥见“可能性”的能力,或许能指引方向。
嫣然闭上眼,周身那内敛的星尘再次微微亮起,如同敏感的触须,探向四周的混沌。片刻后,她指向斜上方一个看似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的区域:“那里……‘崩塌’和‘被侵袭’的可能性……最低。像是一片……乱流中的‘背风处’。”
“好!”“我”深吸一口气(意念层面的),知道接下来的行动将是对这刚刚达成内部平衡的第一次真正考验。
“我”需要动用力量,真正的力量。
小心翼翼地,“我”开始引导体内那复杂而危险的能量体系。
核心,是“林夜”那顽强的自我意志,作为主导和粘合剂。
然后,是那层新生的平衡薄膜——以旧神本源的“平衡秩序”为骨架,以残存言灵之力的“规则可能性”为脉络,勉强约束、过滤着……
最后,才是那依旧庞大、充满毁灭气息,却被暂时“约束”和“引导”的烛龙“有序寂灭”之力!
这个过程极其精微,如同用最脆弱的丝线去牵引一头狂暴的巨兽。
……哼…蝼蚁之举…
烛龙意识的冷哼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不屑,却并未强行阻挠。它也明白此刻外部环境的严峻。
“我”没有理会它,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力量的引导上。
首先,是定位。
依照嫣然指引的方位,“我”将一丝融合了旧神秩序与言灵规则的力量,如同探针般射出。这丝力量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破坏性,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界定”的特性。
它触及那片“背风处”的乱流,并未引起剧烈冲突,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沙地般,开始缓慢地、坚定地……梳理、平复着那片区域狂暴的法则碎片。一个极其微小、却相对稳定的“基点”,被悄然建立。
成了!
“我”精神一振,忍住因精细操控而加剧的灵魂灼痛,开始以这个“基点”为核心,向外扩展。
更多的融合力量被“我”小心翼翼地抽出,如同织网的蜘蛛,开始在那片区域勾勒、编织。
旧神的“平衡秩序”负责稳定框架,抵抗乱流的冲击与侵蚀。
言灵的“规则可能性”负责弥合缝隙,引导混乱的能量流向相对平缓的路径。
而被过滤、引导的烛龙“寂灭”之力,则负责……“清除”。将那些过于狂暴、无法被引导的法则碎片,以最直接、最彻底的“归于虚无”的方式,排斥、湮灭在屏障之外!
三种力量,在“我”意志的强行统合下,以一种极其不稳定、却又玄妙地维持着平衡的方式,共同构筑着这片临时的避难所。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
“我”的残破躯壳剧烈颤抖着,裂缝中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因为这高强度的能量输出而彻底崩解。意识在极度的专注与痛苦中变得有些模糊,全凭着一股“必须建成”的执念在支撑。
嫣然紧张地看着“我”,她无法直接帮忙,只能尽力收敛自身气息,避免给“我”增加额外的负担,同时用她那“可能性”的视角,时刻关注着屏障构筑过程中的潜在风险,偶尔发出细微的警示。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直径约十米左右的、散发着微弱三色光芒(暗金、幽蓝、白金)的、半透明的球形屏障,终于在那片“背风处”初步成型!
屏障内部,混乱的法则乱流被极大程度地隔绝、抚平,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外界的狂暴,但已经不再具有直接的杀伤力。一种久违的、极其微弱的“稳定”感,萦绕其中。
“……成功了……”嫣然松了一口气,虚弱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浅笑。
“我”也几乎虚脱,残破的躯壳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但看着眼前这个由自己亲手(尽管是借助了各种危险力量)构筑起来的、小小的“孤岛”,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混杂着极度的疲惫,涌上心头。
“我们……进去。”“我”对嫣然说道,然后率先“走”向那球形屏障。
屏障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轻易地接纳了“我”和嫣然进入。
进入屏障内部,那种被混乱能量不断冲刷的感觉骤然消失,虽然依旧能“看”到外面如同末日般的景象,但身处其中,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尽管这安全感是如此脆弱,建立在体内更加脆弱的平衡之上。
“我”将嫣然安置在屏障中心最稳定的区域,然后自己也近乎瘫软地“坐”了下来,开始全力调息,稳固体内那刚刚经历了巨大消耗、再次变得岌岌可危的平衡。
烛龙意识也陷入了沉寂,似乎刚才的“配合”也消耗了它不少力量,或者,它也在观察、在等待。
小小的屏障,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暂时隔绝了外界的毁灭风暴。
这里,成为了我们在这无尽混乱中,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落脚点。
“家”暂时有了。
接下来,该如何唤醒沉睡的家人?该如何应对暗处的敌人?又该如何……离开这片绝地?
“我”看着屏障外永恒的混乱,心中没有丝毫放松,只有更加沉重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