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曙光艰难地穿透铅灰色的云层，将冰原染上一片冰冷的瓷白色。营地内，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一堆灰烬。休息了一夜，众人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连苏嫣然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正高效地指挥着众人收拾行装，准备最后的撤离。
雪儿依旧安静地跟在林夜身边，虽然话还是不多，但那种无形的、只针对林夜的依赖感，似乎比昨天更加明显了一些。林夜也习惯性地会关注她的状态，偶尔低声询问两句。
凌清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独自一人站在营地边缘，手中古朴长剑挽了个剑花，冰蓝色的剑气如同有生命般缠绕着剑身，发出细微的嗡鸣。她在练剑，试图用熟悉的剑道来平复内心那股莫名烦躁的情绪。然而，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两道靠得很近的身影。
昨夜篝火旁，林夜握着那言灵少女的手，低声细语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她告诉自己，这不关她的事，林夜与谁亲近是他的自由。可心底那股酸涩闷胀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清霜，”林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看你气色恢复得不错，趁着出发前，我们再试试那龙凰共鸣？昨天在幻境里，我们配合得不是挺好么？”
凌清霜收剑转身，冰蓝色的眸子对上林夜带着笑意的眼睛。他神态自然，仿佛昨夜与雪儿的亲密只是寻常。这更让她觉得胸口发堵。
“好。”她压下心头异样，清冷地吐出两个字。正好，她也想借机确认一些东西。
两人走到营地旁一片相对开阔的雪地上。苏嫣然、唐紫尘等人也好奇地看了过来，连雪儿也停下了脚步，白金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
林夜与凌清霜相对而立，各自催动气血与冰凰之力。有了之前数次的经验，尤其是共同挣脱幻境后，两人之间的默契度确实提升了不少。暗金与冰蓝的光晕很快便交织在一起，虽然依旧不够稳定，但那种相互吸引、力量共鸣的感觉却愈发清晰。
一个微型的、无形的“龙凰域”再次以两人为中心缓缓形成。在这个领域内，他们的感知相连，心意相通，仿佛成为了一个整体。
然而，就在这玄妙的共鸣达到一个小高潮时，林夜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场边安静观望的雪儿。她肩上还披着他昨晚给她的那条毯子，白金色的发丝在寒风中微微飘动，纯净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就这么一瞬间的分神！
林夜周身流转的暗金气血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凝滞。
若在平时，这或许无伤大雅。但在此刻高度敏感、力量紧密交融的龙凰共鸣状态下，这一丝凝滞，就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那脆弱的平衡！
“嗡——！”
原本和谐共鸣的暗金与冰蓝能量猛地一乱，相互冲撞起来！反噬之力传来，林夜和凌清霜同时身体一晃，周身光晕溃散，那刚刚成型的微型龙凰域也随之崩塌。
林夜还好，只是气血翻腾了一下。凌清霜却因为力量更为敏感，被这突如其来的中断反震得后退了半步，持剑的手微微发麻。
场边，唐紫尘“哎呀”了一声。苏嫣然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林夜，又看了看场边的雪儿，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林夜有些尴尬，连忙上前一步，带着歉意看向凌清霜：“抱歉，清霜，我刚才……”
“你刚才分心了。”凌清霜打断他的话，声音比极地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她抬起冰蓝色的眼眸，里面仿佛凝结着万载不化的玄冰，直直地刺向林夜，“是因为她吗？”
她的目光，越过林夜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雪儿身上。
林夜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雪儿一眼。雪儿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面对凌清霜冰冷的注视，她只是微微偏了偏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无辜又纯粹的反应，看在凌清霜眼里，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她心中的那股无名火，再也压制不住。
是因为她吗？
是因为她，所以你连与我共鸣时都无法专注？
是因为她，所以你昨夜那般温柔呵护？
是因为她……
无数个念头如同冰锥般刺穿着她的心。那股酸涩、委屈、以及一种被忽视、被比下去的不甘，瞬间冲垮了她惯常的冷静与自持。
她猛地转回头，死死盯着林夜，冰凰剑气不受控制地在她周身激荡，将脚下的积雪都冻结成了坚冰。
“林夜你……”她胸口起伏，想要质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最终所有情绪化作一句带着明显赌气成分的、脱口而出的娇叱：
“要你管！小夜！”
“——？！”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营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唐紫尘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
苏嫣然脸上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玩味。
米君君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雪儿依旧安静，只是白金色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疑惑？
而身为当事人的林夜和凌清霜，则彻底僵在了原地。
林夜是完全懵了。他听到了什么？“小夜”？那个清冷如霜、惜字如金的凌清霜，居然会用这种……带着娇嗔味道的称呼叫他？还是用这种气呼呼的语气？
凌清霜自己也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和慌乱。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满了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甚至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她……她刚才说了什么？！
“我……我不是……”她试图解释，却语无伦次，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羞窘到了极点。
林夜看着她那难得一见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背影，以及那通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垂，最初的错愕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喜与莞尔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摸了摸鼻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好啊，以后……就叫小夜。”
凌清霜的背影猛地一僵，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只是那通红的耳垂，似乎颜色又深了几分。
苏嫣然走上前，拍了拍林夜的肩膀，语气带着调侃：“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她又看了一眼凌清霜那僵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唐紫尘这才反应过来，发出一阵爆笑：“哈哈哈哈！清霜姐！你居然……哈哈哈！小夜！哎哟笑死我了！”
营地里的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戏剧性的一幕，瞬间变得活络甚至有些……暧昧起来。
凌清霜猛地一跺脚，周身寒气爆发，将周围一小片积雪瞬间清空，然后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钻进了车里，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林夜看着那紧闭的车门，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小夜”吗？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他下意识地看向雪儿，只见她也正望着他，白金色的眼眸中依旧纯净，只是在那纯净深处，似乎也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好奇”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