隘口内,血腥味混合着那股邪气消散后的淡淡焦糊味,在清冷的夜风中缓缓弥漫。
我剧烈喘息了几口,迅速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越级爆发击杀六品强者,对现在的我来说负担极大,经脉都隐隐作痛。但此刻不是调息的时候。
我走到那六品头领的尸体旁,目光冰冷。透视眼仔细扫过,确认再无任何生命迹象和精神波动。
“必须处理掉。”我沉声道。千眸教手段诡异,留着尸体恐生后患。
凌清霜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走过来,看到那塌陷的胸膛和破碎的黑袍,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决绝。她显然也明白其中利害。
我运转气血,掌心喷薄出灼热的烛龙气血,混合着那一丝微弱的幽冥之火,覆盖在尸体之上。
嗤嗤嗤——!
如同炽铁烙冰,尸体迅速焦黑、收缩,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连同那身黑袍和面具一起,被夜风吹散,再无痕迹。
做完这一切,我才稍稍安心。又仔细检查了四周,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血迹和个人物品。
“此地不宜久留。”我看向凌清霜,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微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嗯。”她轻轻点头,没有反对。
我再次揽住她的腰肢,触手依旧冰凉,但比之前多了些许微弱的温度。她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抗拒或出声呵斥,只是下意识地绷紧了瞬间,又缓缓放松下来,将一部分重量依靠在我身上。
惊龙步再次展开,但我没有朝着学院方向,而是绕向更深的山林。经历刚才的追踪,学院方向未必安全,可能需要绕路,甚至暂时找个地方让她恢复一些再行动。
一路无话。
只有夜风掠过耳畔的呼啸,以及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声。
气氛沉默却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共同经历生死危机后的奇特默契和宁静。
我能感觉到怀中身体的柔软和冰凉,也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如同雪松般的冷香,混合着一丝血腥气。她的心跳隔着衣料传来,速度似乎比平时快上一些。
凌清霜则感觉更加复杂。靠在这个平时总惹她生气的学生怀里,被他带着在山林间飞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股灼热而霸道、却令人莫名心安的气血气息,她冰封多年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烙铁,冰层碎裂,涟漪汹涌。
她从未与异性有过如此近距离、长时间的接触。更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脆弱、需要依靠他人的一天。而这个人,还是他……
想到他刚才那洞穿虚妄般的指挥、那石破天惊的一拳、以及此刻沉稳有力的臂膀……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只能将脸稍稍侧开,避开他的视线。
终于,在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我在一处极为隐蔽的、被藤蔓遮掩的山涧裂缝处停了下来。这里有一线细流渗出,空气湿润,位置隐蔽,适合暂时休整。
我将凌清霜小心放下,让她靠在干燥的石壁上。
“老师,您先调息恢复,我为您警戒。”我递给她一枚之前苏嫣然给的高级凝神药剂,“这个应该有点用。”
凌清霜看着那枚流光溢彩的药剂,又看看我,沉默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低声说了句:“多谢。”
她没有立刻服用,而是先盘膝坐好,尝试自行运功。天剑阁的功法自有其独到之处,精纯的剑气缓缓流转,开始梳理受损的经脉,逼出残留的阴寒掌力。只是速度颇为缓慢,她的眉头不时因痛苦而蹙起。
我守在山涧入口,背对着她,透视眼却时刻警惕地扫描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松懈。同时,我也在默默运转烛龙呼吸法,恢复自身消耗。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凌清霜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她缓缓睁开眼,看着我的背影,眼神复杂。
她服下了那枚凝神药剂,精纯药力化开,恢复速度顿时加快了不少。
又过了片刻,她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为何会来?”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
我转过身,笑了笑:“福伯重伤昏迷前,让执事来找我报信。”
凌清霜闻言,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其中的情绪。福伯去找他,意味着在最后关头,福伯信任他能救她……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你又如何能……击伤甚至击杀他?”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着我,这个问题显然困扰了她很久,“那毕竟是六品武者。”
我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坦然道:“老师你知道我的血脉有些特殊,气血至阳至刚,恰好克制他的阴邪功法。而且他本就受了老师您一剑,又被我借助地形和您的剑气偷袭得手,并非全盛状态。”
我说的半真半假,隐藏了透视眼和幽冥之火的关键信息。
凌清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从我眼中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到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不例外。
“这次……多谢你了。”她再次道谢,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也更加郑重,“我欠你一条命。”
“老师言重了。”我摆摆手,“您教我练剑,教我知识,学生救老师,天经地义。”
听到“学生”二字,凌清霜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沉默了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触手冰凉的玉符,递给我。
“这是……剑心传讯符。若再遇危急,捏碎它,只要在百里之内,我都能感知到方位。”她语气依旧平淡,但递出玉符这个动作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这相当于给了我一枚保命符,也代表着她对我极大的信任。
我微微一愣,接过玉符。玉符造型古朴,上面刻着一道微缩的剑纹,散发着与她同源的清冷剑气。
“多谢老师。”我没有推辞,郑重收好。这确实是好东西。
见我收起玉符,凌清霜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微妙的窘迫,再次别开视线,低声道:“天色快亮了,我们该想办法回去了。学院内部,恐怕也不太平。”
“嗯。”我点点头,“我来时留意过路径,知道一条相对隐蔽的小路。老师您恢复得如何?”
“已无大碍,行动无虞。”凌清霜站起身,动作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挺拔。
看着她清冷而坚韧的侧影,我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道:“老师,关于千眸教为何突然对您下手,还提及什么‘剑心种子’……”
凌清霜脚步一顿,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冰寒,周身甚至有凌厉的剑气一闪而逝。
“此事牵扯甚大,你目前不必知晓太多。”她打断我的话,语气再次变得疏离而凝重,“知道得越多,对你越危险。你只需记住,今日之事,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学院高层!”
她的反应如此激烈,让我心中疑窦更深。那天剑阁的“剑心种子”究竟是什么?竟引得千眸教如此不惜代价?
但看她不愿多言,我也只好压下好奇,点头道:“学生明白。”
看来,这武道学院,乃至整个都市武道界,隐藏的秘密和风波,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深邃和危险。
晨曦微露,映照着她清冷绝尘的容颜和略显凌乱的发丝,也映照着我们前方未知的、布满荆棘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