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临城之谒与双将之争
踏过那由莹白巨岩铺就、两侧云海翻腾的宽阔引道,迈入那由金色巨狼雕塑盘踞、剑气杀意凝聚门楣的千丈天门,李渔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界限,踏入了一个完全由铁血、秩序与绝对力量构筑的领域。
门内的景象,比之外面所见,更加令人心神震撼。
天空并非蔚蓝,而是一种沉凝的暗金色,仿佛有无形的战场煞气常年弥漫于此,将天光都染上了金属的色泽。脚下是暗沉如铁的石板,打磨得异常光滑,却依旧能感受到其历经万载而不磨的坚固。放眼望去,宫殿楼阁并非雕梁画栋的精美,而是如同巨兽骸骨般嶙峋耸立,线条硬朗,棱角分明,充满了实用至上的军事风格。巨大的兵刃雕塑、铭刻着阵法的战争图腾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如同铁锈与冷火混合般的肃杀气息。
而就在这片压抑而宏伟的战争神阙入口广场中央,一道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在那里。
他身着一套暗金色的将军重铠,铠甲的样式极其古朴,上面布满了无数细微的划痕与暗沉的血迹,仿佛承载了无数场惨烈战争的记忆。铠甲并未覆盖全身,裸露在外的臂膀和部分胸膛,是如同阳光下的麦田般纯粹的金色毛发,肌肉贲张,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却仿佛是整个临城府煞气的源头,是这片天地绝对的中心。
正是金狼将军——霖。
他那双血红色的瞳孔,如同两潭凝固的鲜血,深邃、麻木,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此刻正落在缓缓走近的李渔和拾柒身上。
李渔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停止,呼吸都变得困难。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的一切仿佛都被看穿,灵魂都在微微战栗。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拾柒的衣袖。
拾柒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周身气息本能地绷紧,如同面对天敌的猛兽,但他依旧稳稳地站在李渔身前,半步不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霖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冰冷地敲打在人的耳膜上:
“近日可好?”
这简短的问候,从他口中说出,却丝毫没有寒暄的意味,反而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确认。
随着他开口,那无意识弥漫在周围、让李渔几乎要跪下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迅速收敛、消退。虽然空气中那铁血的煞气依旧浓郁,但至少那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感减轻了许多。
李渔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连忙点头,声音还有些发紧:“回……回将军,一切都好。”
霖那双血红色的瞳孔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他继续说道,语气平铺直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与他气质不符的……或许是生硬的解释?
“无需紧张。”他说道,“本将军,和你相距不远,十一载却未像狼风将军,本将军的蠢…基友一般对你百般照顾,却也未登门拜访,传授知识于你。”
这番话听起来极其别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李渔却瞬间听懂了其中的潜台词!这位冷漠寡言、杀伐果断的金狼将军,竟然是在用一种极其笨拙的方式表达歉意和……一点点接近的意思?他是在说:“我和你住得这么近(都在江宁城),十一年来却没能像在帝都的狼风(以及本地的泷)那样时常关注你、教导你,我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那句含糊的“蠢基友”更是信息量巨大!)
李渔内心oS:‘天呐!霖将军这是在……自我检讨?还顺带吐槽了狼风将军?这画风不对啊!’ 他赶紧顺着对方的话,给了个台阶下,脸上挤出尽可能自然的笑容:“将军言重了!将军军务繁忙,肩负帝国安危,能记得小子,已是莫大的荣幸,岂敢奢求将军亲自教导。”
就在这时,李渔脑海中响起了拾柒带着一丝戏谑的神念传音:“兄长~霖将军也在和狼风将军抢你为徒弟诶~”
李渔:“……”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拾柒这话里的含义,一个豪迈如同雷霆、带着不满的声音就从广场一侧传来:
“哼!本将军可是比雾森将军,萧烁将军乃至寅枫祭司还要强的帝国第二将军,天地可鉴!”
随着话音,一道高大的身影龙行虎步般走来。来人同样穿着将军铠甲,但风格与霖的古朴厚重不同,更显凌厉与侵略性。他有着一身灰黑色(深灰色)的毛发,如同被战火熏燎过的岩石,一双血红色的瞳孔与霖如出一辙,却更多了几分沙场悍将的狂放与不羁。正是镇南将军——狼风!
狼风大步走到近前,先是不满地瞪了霖一眼,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渔,那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争抢之意。
“李渔小子,别听这闷葫芦瞎说!”狼风声音洪亮,“他懂什么教导?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要论因材施教,引导后辈,还得看本将军!拾柒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得意地瞥了一眼拾柒,显然对自己曾经教导过拾柒(哪怕时间不长)这件事极为自豪。
李渔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争徒”场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当然知道这两位帝国顶尖的将军为何对自己如此“青眼有加”。根本原因,就在于他这“人族后裔”的身份!
虽然他自己是个穿越来的水货,但他的种族是实打实的“人族”!而人族,在玄荒界的历史上,留下了太多传奇与恩情。
据他从泷和寅枫那里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以及一些古籍的零星记载,人族在几万年前,乃是玄荒界举足轻重的强大种族,曾多次在玄荒界面临巨大危机时伸出援手。寅枫所代表的日月天狼一族,在数万年前曾遭遇灭族之祸,是人族大能出手相助,才得以延续,并立誓与人族永世为友,甘当牛马(虽然寅枫之前的行为有点违背祖训)。泷所在的星辰靛蓝龙族(星辰龙族的正统后裔支脉),也在万年前受过人族大恩,两族签订永恒盟约,绝不背弃。
其他诸如熊族、虎族、狐族等大大小小的族群,或多或少都曾受人族恩惠,对人族感恩戴德。四万年前,当时还未成就天神之位、尚在凡间历练的金龙风辰,更是与人族携手,共同建立了如今的亚纹帝国!而就在帝国建立的第二天,所有的人族及其辉煌的文明,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集体离开了玄荒界,回归了他们原本的世界。
据说,那位带领人族离开的首领,便是与李渔一样,有着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炎黄族”!
正因如此,李渔这个“唯一”流落(或者说被召唤而来)在玄荒界的人族,其象征意义和潜在价值,对于这些深知历史、站在权力顶端的兽人强者而言,不言而喻。谁能与他建立更深厚的关系,某种程度上,就等于握有了部分“人族”的遗泽和人脉,无论是在声望上,还是在未来可能发生的、与人族相关的事件中,都将占据极大的主动。
所以,狼风和霖这两位帝国第一、第二的强者,才会如此放下身段,甚至有些“幼稚”地在这里争抢他这么一个区区初等神御的“弱鸡”!
就在李渔内心疯狂吐槽,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诡异的场面时,一直沉默的霖,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老办法。”
简简单单三个字。
狼风一听,非但没有反对,那双血红色的瞳孔中反而瞬间燃起了熊熊的战意!“好!正合我意!”
李渔还没明白这“老办法”是什么意思,就感觉手臂一紧,整个人被拾柒猛地向后一拉!眼前景物飞速倒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拾柒直接动用空间之力,带着李渔瞬间倒飞出了上百米,稳稳地落在了来时那条宽阔引道靠近天门的一处云阶之上。
“兄长小心,”拾柒松开李渔,冰蓝色的瞳孔望向广场中央那两道骤然爆发出恐怖气息的身影,语气带着一丝见怪不怪的无奈,“他们又要比武……来确定自己的地位了。”
作为曾经被狼风亲自教导过一段时间的“前徒弟”,拾柒太了解自己这位前任师父,以及那位经常跑来“观摩”他练武的霖将军的德行了。这两位帝国支柱,一个狂放不羁,一个冷漠好战,遇到争执不下的问题(尤其是关于“谁更强”、“谁更有资格”这类问题),最直接、也是最常用的解决方式,就是——打一场!
李渔站在云阶上,遥遥望向广场中央,只觉得头皮发麻。
只见那里,霖和狼风相隔百米站立,两人甚至没有解除身上的将军铠甲!
狼风周身,猛然腾起滔天的灰烬之力!那并非简单的火焰,而是仿佛能燃尽万物、将其化为虚无死寂的灰色尘埃与火星的混合物!空气在扭曲,空间在哀鸣,他脚下的暗沉石板瞬间变得焦黑,如同被亿万度的高温炙烤过!一股万物终结、回归原始的寂灭气息弥漫开来!
而霖那边,则是截然不同的景象。没有绚烂的光影,没有滔天的气势,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戮与战争领域无声无息地展开!以他为中心,方圆数百米内的光线都似乎黯淡了下去,仿佛被无形的鲜血浸染。空气中浮现出无数若隐若现的兵刃虚影、残破的战旗、以及亿万生灵厮杀咆哮的幻听!那是凝聚了无数战场杀伐意志的实质化领域,身处其中,仿佛置身于绞肉机般的战场中心,意志稍弱者,瞬间就会精神崩溃!
“轰——!!!”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道身影如同两颗陨星,悍然对撞在了一起!
灰烬之力与战争领域疯狂交锋、侵蚀、湮灭!恐怖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若非这临城府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神器,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坚固与阵法防护,只怕这一下对撞,就足以将小半个江宁城从地图上抹去!
即使隔着上百米,有临城府本身的阵法削弱余波,李渔依旧感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扑面而来,脚下的云阶都在微微震动!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那如同神魔交战般的场景,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就是……特级神御顶尖强者的力量吗?难怪拾柒当初在星寒宗门能那般摧枯拉朽!在这种力量面前,他这点初等神御的修为,真的连炮灰都算不上!
他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力。同时也更加明白了,为何狼风和霖会如此看重他这个人族身份——这背后牵扯的因果和历史渊源,实在太深太重了。
战斗的余波不断传来,灰烬与杀意交织,将那片广场化为了生命的禁区。
李渔看着那毁天灭地的场景,又看了看身旁面色平静、似乎早已习惯的拾柒,心中那关于“感化”与“未来”的忧虑,不禁又加深了几分。
要让这样一位在如此环境中成长、被如此强者争抢、拥有如此毁灭性力量的“弟弟”走向平和之路……
前路,何其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