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庆贺·争徒·无声的画框
李渔成功突破初等神御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与他相关的圈子里漾开了层层涟漪。而最先以实际行动表达庆贺的，自然是拾柒。
就在李渔稳固境界后的第三天清晨，拾柒风尘仆仆地撕裂空间归来。他身上还带着北境特有的凛冽寒气，橙色长袍的肩头甚至凝结着未曾融化的冰晶，但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他小心翼翼地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株被封存在万年玄冰中的奇花。
花朵约莫碗口大小，形态似莲非莲，花瓣呈现出一种极其梦幻的、不断流转变化的色彩，时而如朝霞初染，时而如月华凝霜，时而又仿佛有星辉在内里明灭。花蕊则是一簇细密的、如同液态黄金般流淌的光点，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奇异芳香，仅仅是闻上一丝，便让人感觉神清气爽，体内灵力运转都顺畅了几分。
“兄长，这是‘流彩星霜莲’，生于北境极光与永冻交界之地，万年方得一开。”拾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此花蕴含纯净的光阴之力与星辰精粹，于稳固境界、温养神魂有奇效。送给你，庆祝兄长破境。”
李渔看着这株美得不像凡间之物的奇花，又看看拾柒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这傻老虎，定然是费了极大功夫，甚至可能经历了凶险，才将这珍稀之物带回。
“谢谢你，拾柒。”李渔接过那冰冷的玄冰，感觉那份量沉甸甸的，满是弟弟的心意，“我很喜欢。”
仿佛约定好了一般，接下来的半天，江宸府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首先登门的是泷，他依旧是一副傲娇模样，丢给李渔一个精致的玉盒，里面是一枚龙鳞形状的护身符，散发着强大的星辰守护之力。“哼，总算没白费本少爷一番教导，拿着，关键时刻能挡一次特级神御的全力攻击。”
紧接着，雾森将军踏着氤氲水汽而来，他那张儒雅的蓝狼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用力拍了拍李渔的肩膀（拍得李渔一个趔趄）：“好小子！真给本将军长脸！没丢我南洋一脉的人！”他送的是一瓶“瀚海凝心露”，据说对感悟水、光系法则有极大裨益。（但好像错位了？）
黑狼墨轩也来道贺，送上了一些自家酿造的灵果酒和真诚的祝福。偷偷打量着李渔和那只神骏的云翼天马。
更让李渔意外的是，归林竟然也从星寒宗赶了过来。这位低调的白虎族好友，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对着拾柒和李渔拱手：“拾柒兄，恭喜李渔兄突破。”他送的是一套品质极佳的空白阵旗，显然是为李渔练习空间阵法准备的。
（不是万魂幡！！！）
而最令人瞩目的，是两位帝国将军的联袂而至。
狼风，拾柒的前任导师，依旧是一身玄甲，气息沉凝如山岳。他先是看了一眼拾柒，目光复杂，随即落在李渔身上，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竟也扯出了一丝极淡的、堪称“柔和”的弧度。
“李渔，”他声音低沉，“以前……本将军目光狭隘，只专注于拾柒之天赋，未曾发现你于空间、引力一道，亦有非凡韧性。十一载困顿，不曾放弃，心性难得。”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最终直接道：“本将军，欲收你为关门弟子，倾囊相授，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关门弟子！这意味着狼风将军将其视为最重视的传承者！
然而，还没等李渔从这巨大的震惊和荣幸中回过神来，旁边的雾森将军瞬间“炸毛”了！
“狼风！你什么意思？！”雾森那张俊脸瞬间黑了下来，周身水光隐隐波动，“李渔可是本将军先看中的弟子！虽然本将军近年军务繁忙，教导少了些，但这名分还在！你岂能半路截胡？！”
狼风眉头皱起，看向雾森，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锋锐：“桃李满天下的雾森将军，何时变得如此斤斤计较？你既不常教导，空占其师名分，岂非误人子弟？你那‘桃李’，怕不是路边随手摘的，未曾精心灌溉吧？”
“你……！”雾森气结，金色瞳孔中怒意翻涌，“本将军如何教徒，还轮不到你这灰色哈士奇来指手画脚！李渔，你说，你要跟谁？！”
两位帝国柱石，特级神御强者，竟然为了争夺李渔这个刚刚突破初等神御的“新嫩”徒弟，在这庭院之中针锋相对，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渔看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他何德何能，竟引得两位将军如此？
就在这时，拾柒上前一步，挡在李渔身前，对着两位将军微微躬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狼风师父，雾森将军。兄长刚刚突破，心神未稳，不宜立刻决定师承。两位皆是帝国栋梁，兄长能得两位青眼，小柒线替兄长道谢。不若容兄长稍作休整，日后细细思量，再行定夺，可好？”
他这番话，不卑不亢，既全了两位将军的颜面，又替李渔解了围，还将决定权暂时悬置，给了缓冲余地。这正是李渔平时潜移默化教给他的，处理冲突时，先缓和气氛，再寻求转圜。
狼风和雾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对拾柒的处事）和一丝不甘，但终究不好在小辈的庆贺宴上继续争执，各自冷哼一声，暂时偃旗息鼓。
而另一边，气氛则和谐得多。
霖，那位存在感极低却地位超然的金狼将军，只是默默地对李渔点了点头，血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嗯…很棒。”他送的礼物是一枚看似普通的金属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霖”字，据说关键时刻出示此牌，可调动小股边境驻军。
霖的内心oS：想收徒了…
泷则得意洋洋，仿佛李渔的突破全是他的功劳：“看吧！本少爷早就说过你可以的！以后继续努力，别给我丢脸！”
墨轩真心地为李渔感到高兴：“李渔兄，恭喜！以后我们境界相仿，可以时常切磋交流了！”
归林也再次向拾柒表达了祝贺。
看着满堂的宾客，感受着来自各方的真诚祝福与重视，李渔心中被巨大的温暖和幸福感充斥着。他忽然想起，当初拾柒突破特级神御，从星寒宗匆匆赶回，只为第一时间见到自己，还送上了那尊“九转乾坤炉”（虽然当时把他吓得不轻）。而自己，似乎从未为拾柒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一股强烈的羞愧和想要回报的心情涌上心头。他趁着众人注意力还在两位将军微妙的“冷战”以及互相交谈上，悄悄溜到了庭院外。
他闭上眼睛，回想这十一年来与拾柒相处的点点滴滴——从霜叶城冰冷的初遇，到江宸府的相依为命，到拾柒一次次外出历练带回的资源，到夜晚相拥而眠的温暖，到修炼时耐心的守护，到危险时毫不犹豫的挡在身前……
他调动起刚刚稳固的初等神御力量，空间之力在他指尖流转，勾勒出无形的框架；引力之力被他精细操控，从周围的阳光、空气中，甚至是从自身溢散出的微弱本源神力中，汲取、凝聚着最纯粹的光与能量粒子。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他小心翼翼地编织着，如同最专注的工匠。没有绚丽的法术光芒，只有无形的力量在悄然运作。
良久，他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厅内喊道：“拾柒！大家！快出来看！”
众人闻声而出，好奇李渔神神秘秘地做了什么。
当拾柒的目光落在李渔身前那悬浮于空中的物件时，他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个……由纯粹的空间之力固化、镶嵌着由引力和本源神力凝聚成的、闪烁着微光的颗粒构成的——画框。
画框本身朴实无华，甚至边缘有些不够齐整，显然制作者的手法还很生疏。但画框之中，并非静止的图像，而是一幅幅流动的、由光影构成的记忆画面！
画面中，是年幼脏污的小老虎在巷尾接过第一个肉包子时，那警惕又渴望的眼神；
是夜晚，巨大的橙虎将瘦弱的人类青年小心翼翼圈在怀里安睡的温暖轮廓；
是庭院中，兄弟二人一同修炼，一个认真引导，一个专注模仿的身影；
是饭桌上，李渔将自己觉得好吃的菜夹到拾柒碗里，拾柒默默吃掉的瞬间；
是李渔生病时，拾柒彻夜不眠守在床边的侧影；
是每一次拾柒远行归来，李渔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期盼……
一幅幅，一帧帧，全是这十一年来，两人之间最平凡、最真实、也最珍贵的点点滴滴。没有惊天动地，只有细水长流的陪伴与温暖。
这些画面由李渔的力量和本源神力构成，带着他独有的气息和情感，仿佛将那些逝去的时光，小心翼翼地裁剪、封印在了这个小小的画框之中。
这份礼物，没有“流彩星霜莲”那般珍稀，没有龙鳞护符那般强大，没有将军青睐那般荣耀，但它承载的，是李渔十一年来的全部记忆，是他对拾柒毫无保留的感激与爱。
“对……对不起，拾柒……”李渔看着呆住的拾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声音微颤，“我……我不知道送你什么好……你送我那么多东西，我……我只能把这个送给你……做得不太好，你别嫌弃……”
他的话还没说完，拾柒猛地一步上前，几乎是粗暴地，却又在触碰到那画框时变得无比轻柔，将它紧紧抱在了怀里。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这个冷漠强大、手上沾满鲜血、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寒霜修罗，这个刚刚晋级特级神御、站在玄荒界顶端的强者，竟然……如同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终于得到安慰的孩子，将头埋在那粗糙的画框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巨大幸福、无尽酸楚和深沉爱意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但那无声的恸哭，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动容。
他抱着的，不仅仅是一个画框。
那是他冰冷黑暗的童年之后，得到的全部阳光；
是他杀戮征伐的生涯中，唯一的柔软归处；
是他存在于世，最重要的意义和牵绊。
李渔被他这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心疼和柔软。他走上前，轻轻环抱住拾柒颤抖的身体，像过去无数次拾柒安慰他那样，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小笨虎…哭什么呀…不喜欢吗？”
“……喜欢……”拾柒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从未有过的哽咽，“……太喜欢了……兄长……”
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被泪水洗过，如同雨后的晴空，清澈而明亮，里面倒映着的，只有李渔一个人的身影。他用力地回抱住李渔，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谢谢你……兄长……”
这是我此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周围一片寂静。泷收起了戏谑的表情，雾森和狼风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和了然，墨轩和归林默默垂首，霖那万年不变的血色瞳孔中，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
阳光洒满庭院，星辰古树枝叶轻摇，云翼天马安静地站在一旁，澄澈的大眼睛望着相拥的兄弟二人。
这一刻，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所有的庆贺与纷争，在这份无声却重逾山岳的情感面前，都悄然褪色。
江宸府的这场庆宴，因这份独一无二的礼物，而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深刻而温暖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