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山?”
听到这两个字,张钰心中冷笑,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烈风谷是来伏低做小、赔礼道歉的。
果然,云疏神色凝重地继续说道:“烈风谷此番并非独自前来,而是联合了玄冥宗与厚土祠,三宗联袂上山,声称要讨一个‘公道’。他们的理由是,师弟你杀害风羽在先,才是引发两宗大战的开端,最终导致烈风谷谷主陨落。此次,恐怕是来者不善。”
张钰听完,已然明了对方意图。他看了一眼端坐上首、面色平静无波的师尊烈阳真人,见其眼神中毫无担忧之色,反而带着一丝鼓励与支持,心中顿时大定。
他转向云疏,语气坦然,毫无避讳地说道:“云师兄,那风羽,确实为我所杀。他们若想要个说法,尽管冲我来便是。”
云疏倒是没料到张钰承认得如此干脆利落,微微一愣,随即连忙解释道:“师弟误会了!你既是我长陵仙门弟子,宗门岂会让你平白受外人欺辱?我此番前来,只是提前告知于你,让你心中有数,早做准备,免得届时措手不及。”
张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云疏见他面对如此阵仗,竟无半分惧色,心中惊奇更甚,但也不便多问,又向烈阳真人禀报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看着云疏的身影消失在洞府外,烈阳真人这才将目光完全落在张钰身上,虎目之中带着一丝玩味:“怎么,小子,一点不怕?”
张钰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充满信赖:“有师傅在,弟子何惧之有?”
烈阳真人闻言,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哈哈一笑,声震洞府:“好!有老子当年的风范!你放心,莫说是他们三家合力,便是再来几家,我长陵仙门也从未怕过谁!你无需担忧其他,即便是与我金焱峰素来不甚和睦的正法殿,在此等关乎宗门颜面与弟子安危的大是大非面前,邢师兄也必定会站在你这一边!”
张钰再次点头。他心中确实并无多少惧意。只要师尊态度明确,坚定支持,烈风谷的所谓发难,在他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的伎俩。
他可是亲手参与屠戮过八品赤龙、并反杀过七品巫修祝融夫人的人,经历过的生死场面远比这大殿对峙要凶险得多。
况且,即便真到了最坏的地步,以他如今身负多种神通、龙蟒之体以及无垢琉璃檀宫的底蕴,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烈风谷中,除了那位紫府八品的大长老能对他构成实质威胁,其余紫府七品,想要留下他,也绝非易事。
烈阳见张钰眼神清澈,底气十足,不似强装镇定,心中更是欣慰,大手一挥道:“回去好生休息,不必多想。十日之后,我们师徒,便好好会一会这烈风谷来客,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师傅!”张钰躬身领命。
……
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一日,长陵仙门山门洞开,仪仗庄严,以宗门之礼,迎接玄冥宗、厚土祠、烈风谷三宗修士的到来。
金焱峰上,烈阳真人与张钰并肩而立。
“走!”烈阳真人言简意赅,袍袖一拂,便带着张钰化作两道赤红流光,直奔此次四宗会面的地点——正法殿主殿!
此次会面地点选在正法殿,其中意味,耐人寻味。
张钰跟随师尊踏入这庄严肃穆、灵气氤氲的大殿,目光一扫,便见殿内已是济济一堂,气氛凝重。
长陵仙门一方,除了师尊烈阳真人外,其余六脉首座尽数在列:
正法殿主——邢无极,面容冷峻,不怒自威,气息深不可测。
妙法殿主——清虚真人,道袍清雅,神色淡然,仿佛超然物外。
后土峰首座——坤元真人,身形敦实,面容憨厚,却自有如山岳般的沉稳。
弱水峰首座——澜汐真人,宫装如水,温婉依旧,目光中带着一丝关切看向张钰。
青木峰首座——长春真人,鹤发童颜,生机盎然,抚须静坐。
锐金峰首座——锋镝真人,周身隐有剑鸣,目光锐利如刀。
七脉真传弟子,如云疏、金煜、邢皓等人,也皆侍立于各自师尊身后,神情肃穆。
而对面,便是三宗来客,共计六人。
厚土祠一方,大祭司巫桓在巫岳的搀扶下静坐一旁,气息沉暮。巫岳见到张钰,微微点头示意。
烈风谷一方,为首者正是那位面容枯槁、眼神阴鸷的风无垠大长老,其身后站着面色苍白的风息。
玄冥宗一方,则是宗主幽骸老祖,阴气森森,其身旁侍立着那位面容俊秀阴柔的白衣青年“老八”。
张钰进入大殿,面对如此多紫府大能与各方俊杰的注视,竟是毫无惧色,步履从容。他先是向着厚土祠方向,对着大祭司巫桓和巫岳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随即,他的目光便如同两道冰冷的利剑,直刺向站在风无垠身后的风息,毫不掩饰那森然的杀意!细数他在归墟之中遭遇的真正致命危险,除了祝融夫人那出其不意的偷袭,便要属这风息的千里追杀了!此仇,他从未忘却!
大殿之中,众人见张钰如此姿态,简直是视烈风谷如无物,不由心思各异。有人暗赞此子胆色过人,有人觉得他过于狂妄,也有人冷眼旁观,静待事态发展。
烈风谷大长老风无垠见状,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忍不住冷哼一声,语带讥讽道:“烈阳真人真是教徒有方!贵徒这般‘目中无人’,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
烈阳真人岂会受他挤兑?当即反唇相讥,声音洪亮,震得殿瓦微响:“风老鬼,少说这些没用的屁话!我烈阳的徒弟,自然像我!你今天兴师动众而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酸溜溜的废话吧?有屁快放!”
风无垠被噎得面色一僵,强压下心头怒火,上前一步,先是对着玄冥宗和厚土祠方向拱了拱手,朗声道:“今日,请玄冥宗幽骸宗主、厚土祠巫桓大祭司在此做个见证!”
他猛地转向烈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悲愤与质问:“烈阳真人!十年前,你口口声声指控我派弟子风息,杀害你的亲传弟子张钰!并以此为由,悍然掀起两派大战,更在激战之中,杀害我烈风谷谷主风无涯!如今天可怜见,这张钰分明安然无恙,活生生地站在此地!而我烈风谷谷主却已陨落,宗门蒙受奇耻大辱!此事,长陵仙门是否该给我烈风谷一个交代?!否则,叫我烈风谷如何能安心与贵宗合作,共抗那金龙海妖尊亢金龙?!”
话语之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若不给个满意答复,合作抗妖之事,恐怕便要横生枝节。
殿内众人闻言,表情各异。长陵仙门几位首座面色不变,显然早有预料。玄冥宗幽骸老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厚土祠巫桓大祭司则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烈阳真人闻言,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说法?风无涯是老子杀的,千真万确!风息这杂碎意图杀害张钰,也是事实!你想要什么说法?莫非还想让老子偿命不成?”
这时,风息在风无垠的凌厉目光示意下,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声音带着颤抖,辩解道:“当时……当时弟子确实不知他就是张钰!之所以追杀,是因为……因为他杀害了我堂弟风羽!弟子是为弟报仇!”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张钰身上。
张钰面对无数道或审视、或质疑、或好奇的目光,神色不变,直接承认,语气平淡:“不错,风羽是我所杀。而且,尸骨无存,挫骨扬灰。”
他此言一出,态度之坦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嚣张的小子!”风无垠勃然大怒,须发皆张,指着张钰对长陵仙门众人喝道,“杀人之后,还敢如此猖狂!这就是你们长陵仙门教导出来的弟子吗?!还有没有半点仙道正派的涵养与规矩?!”
不等烈阳真人开口,端坐主位的正法殿主邢无极忽然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如同寒冰刮过殿内每一个角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风大长老,我长陵仙门如何教导弟子,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邢无极身为紫府九品,乃是此地修为最高者,其话语自带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风无垠被他目光一扫,气势顿时一窒,到了嘴边的反驳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心中暗恨:邢无极!你且维护着!待会儿,我看你是否还能如此维护这张钰!
烈阳真人接过话头,对着风无垠嗤笑道:“风老鬼,你那孙子既然敢进归墟那等险地,就要有随时陨落的觉悟!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该,有什么好嚷嚷的?”
风无垠被这毫不讲理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反驳道:“好!好一个技不如人!那我问你,风羽死在张钰手中,便是技不如人,合该如此!那你徒弟张钰若当时死了,你便悍然报复我整个烈风谷,甚至斩杀我谷主!这难道不是双标,仗势欺人吗?!”
烈阳真人眼睛一瞪,理直气壮地道:“放屁!这能一样吗?张钰与风羽修为相当,同辈争锋,生死各安天命!但风息乃是檀宫六品修为,却不顾脸面,亲自下场追杀我那气海境的徒弟!此乃以大欺小,无耻之尤!老子自然要报复!这有何不对?!”
“气海境?”风无垠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眼中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光芒,突然冷笑道,“烈阳,你口口声声说风息以大欺小,追杀你气海境的徒弟。那我倒要问问了!按照时间推算,张钰当时进入归墟不久,修为应该还是气海境吧?我烈风谷弟子风息再不济,也是实打实的檀宫六品修为!试问,一个气海境修士,是如何在一个檀宫六品修士的全力追杀下,成功逃得性命,甚至撑到有人救援的?!”
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死死盯住张钰,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强烈的质疑:
“还是说……风息当时追杀的,根本就不是张钰!这一切,不过是你烈阳,和你这好徒弟早就设下的一个局!一个故意陷害我烈风谷,为你悍然出手、杀害我谷主寻找的卑劣借口!!”
图穷匕见!
张钰心中冷笑,瞬间明白了风无垠的全部意图!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张钰否认风息追杀的是自己,那么师尊烈阳这些年来挑起大战的理由便站不住脚,成了无理取闹,师出无名,在道义上便落了下乘。
而如果承认,就势必要解释,他一个“气海境”修士,是如何在檀宫六品修士手下逃得性命的!这必然会暴露他身上的某些秘密!
然而,张钰岂能让师尊因自己而陷入理亏之境?尤其是在玄冥宗与厚土祠的见证之下,颜面至关重要!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张钰迎着风啸云那逼视的眼神,踏前一步,身形挺拔如松,声音清晰,传遍整个大殿:
“风长老,你无需在此胡搅蛮缠,妄加揣测。”
“风息当日追杀的,确实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