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呜呜呜——”
云阳县境内,官山下大军云集,战鼓震天,号角长鸣。
北面,三万汉军在汉武帝刘彻的带领下,沿着山岭一面立下大阵,旌旗铺天盖日。
大阵的最前面是层层叠叠的拒马,然后就是盾兵和他后面如长林一般的长枪长戟兵,两侧有少量的骑兵。
而在大阵的中央,则是威力巨大的强弩阵地,阵型严谨,杀气森然。
他深知甘泉宫周边地势开阔,利于骑兵驰骋,故选择此地,欲以地形与强弓硬弩克制对方最大的优势。
南面,赵统与刘据的军队也已列阵完毕。
他们的兵马比较少,除了赵统的三千精骑,就是刘据带的五千乌合之众。
阵型也比较简单,三千精骑直接前出列阵,五千步军则布了一个防守的圆阵。
“跟我来!”
双方刚一列阵,汉军阵中一员骁将不等主将号令,直接率本部数千步卒率先发起冲锋。
约三千汉军摆着密集的方阵,踏着正步前进,嘴里还喊着“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赵统看了对方一眼,下令道:“赵广!”
“末将在!”
“率你部前出,破敌!”
“诺!”
赵广得令,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往日白马卫出战,基本上都是那个蒲类给包圆了,这次总轮到自己了。
只见其领着一千白马精骑出阵,高举长枪,厉声喝道:“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白马卫的前身就是白马义从,一千人齐声呼应,声浪如潮。
下一刻,白色的洪流再次涌动,由慢至快,迎着汉军步卒斜着冲了出去。
“止!”“聚!”
汉军骁将见骑兵冲了过来,立刻下令变阵。
最前排的士兵将大盾立在地上,然后后排的士兵将枪戟的尾部拄在地上,枪尖向前,形成了密集的刺猬阵。
让汉军没有想到的是,一马当先的赵广并没有冲阵,而是在大阵的二十步外掠过。
只见他抓了一支有些怪异的长剑,然后满弓射出,发出一阵“咻——”的尖锐哨声。
鸣镝!
居然是鸣镝!
“举盾!放箭!”
汉军校尉面色大变,心中暗道不好,这可是匈奴人最常用的战术。
然而他话音未落,空中一阵黑色雨点袭来。
汉军阵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叮,叮,咚的”钉击声,同时还有几十名汉军被射倒在地。
汉军的素质在这一刻开始体验,后排的士卒拿起前方死亡同伴的大盾,悍不畏死地的弥补阵型。
而阵中的弓弩手,也在各自长官的号令下,开始反击。
汉军一部约2000-3000人,其中弓弩手约20%-30%,也就是600到900人。
只见一片不弱于骑兵的箭雨,如同飞蝗般越过天空,覆盖了白马义从上空!
“呜——”
号角响起,白马骑兵突然一分为二的向左右散开,只有不到一半的弓箭落在骑兵身上。
有两个倒霉蛋不知道是被射中了战马,还是自己运气不好,倒落马下,眼看活不成了。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白马义从占优势,毕竟他们装备了马上三宝,全身披甲,还射的固定靶。
“咚!咚!咚!”
可能是看到场中战事对汉军不利,汉军主阵之中战鼓再次擂响,红色令旗挥动,只见又是两个步军大阵前出。
三个汉军大阵组成一个品字形,利用射不完的弩箭,疯狂的还击。
这下子赵广那边就难受了,靠近的话就要挨箭,不靠近的话,射没人家远,继续战斗下去的话,伤亡只会越来越大。
赵统在后方看得真切,眉头也紧锁起来。
自己还是太小看汉军了,这可是刚刚打败匈奴的帝国精锐,战斗力直接爆棚。
特别是后面两个阵中带的大黄弩,连白马卫的铁甲都挡不住的存在,实在太赖皮了。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让麾下重骑兵(具装甲骑),或者自己亲自破阵的时候,后方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女声。
“鸣金!收兵!”
只见卫子夫不知道什么时候驱车出了圆阵,双眼死死盯着山岭上大纛下那个男人。
赵统点了点头,这仗不能这么打下去,不然太伤了!
“嘟——”
长而低沉的号角声回荡在战场上空,正带队冲锋的赵广,则毫不迟疑地执行了命令:“撤!交替掩护后撤!”
训练有素的白马义从迅速远离汉军,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遍地尸骸与哀嚎。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双方军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撤退搞懵了。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卫子夫缓缓驱车来到两军阵前。
一身素雅的深衣,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然而那母仪天下的气度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她平静地望向对面那杆高高飘扬的的龙旗,深吸一口气,清越的声音响彻原野:“刘彻!你给我出来!”
这一声呼唤,夹杂着妻子对丈夫不理解的委屈,蕴含着对丈夫固执己见的怒火,更带着为儿子拼死一搏的决绝。
“你都带兵打到朕的行宫了,你还想说什么?”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汉武帝也是驾乘战车出现在阵前,他手握宝剑,脸上满是被人背叛的愤怒。
“臣妾卫子夫,请陛下——垂听!”
“陛下!您英明神武一世,难道真要受奸人蒙蔽,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让高祖皇帝、让刘家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之事吗?!”
“臣妾冒死前来,只求陛下能给据儿,给您亲手抚养了四十年的太子,一个当面陈情的机会!”
“江充掘蛊于太子宫,可曾让太子与陛下当面分说?刘屈氂兵围长安,杀戮士民,可是陛下授意他连您的孙儿也格杀勿论?”
“陛下,臣妾可以死,只是有一言不发不痛快!您已经是花甲之年,若是据儿,进儿他们都死了,这刘家的天下,准备让给外人吗?”
语毕,她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立于两军阵前。
素白的衣服被烈风吹的猎猎风中,那单薄的身体却显得无比的坚定。
“母后!儿臣不许!反正都要死,不如做过一场,大不了一起死!”刘据听闻卫子夫欲以死明志,顿时激动起来,提剑便要冲向汉军阵营。
护卫在一旁的赵统,连忙将刘据给拦了下来。
此刻他明白了,卫子夫今天根本不是想来找刘彻亮剑的,只是想以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身份,给自己的孩子争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同时她也是在赌,赌刘彻内心深处,对她,对太子还是有感情的,赌刘彻还没彻底老糊涂。
“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只要等上一天,朕就能把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都给灭了!”汉武帝刘彻听到卫子夫的话,不但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反而更加的愤怒。
“还有你,往日怎么没有看出你这么有种?不愧是朕的儿子,像我,哈哈哈!”
说完卫子夫,刘彻又看向刘据,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
官山脚下,数万大军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雄才大略、功盖寰宇的男人身上。
战争的胜负,大汉未来的命运,都系于他的一念之间。
“陛下!灞上和雍城的援兵到了,请问是否剿灭叛贼?”
小黄门苏文,看到汉武帝和卫子夫有和解的迹象,急忙出列奏报。太子可是他和江充联手陷害的,若太子安然无恙,死的就会是他自己。
“你个狗东西在教朕做事?”刘彻一剑将身旁的车扶手削断,怒声喝道。
不是他不相信卫子夫和刘据,实在是自古以来,为了皇权父子相残的例子太多了。
赵武灵王被活活饿死,楚成王被儿子逼的自杀,这可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敢,奴婢不敢!”苏文见汉武帝发火,连忙跪地讨饶。
另外一边,一直观察着战局的赵统,自然也发现了汉武帝的援军到了。
对面援军源源不断,再拖延下去,即便他麾下骑兵有速度加成,也只能跑路逃命。
白马义从是他一个个精心挑选出来的,忠诚度全部满百,一个换一百个他都是不答应的。
不能等下去了,仅凭言语很难彻底动摇,一位统治天下五十余载的帝王之心。
唏律律——
突然,一声战马的尖锐嘶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刚才还在卫子夫身边的赵统,化作一道白色闪电,咻的一下就窜了出来,竟单人独骑,直冲汉军森严的本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