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舍……这两个字像一根根无形的线,从二十年前的灰烬中延伸出来,一头牵着胭脂与林骁姐妹的血泪,另一头,则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惊蛰的神经。
她瞬间记起,这是鸾台司的旧档里,一个被一笔带过的名字,标记为“前朝废弃宫人所”。
惊蛰的呼吸蓦地一滞,胭脂那句在酷刑下都未曾吐露的细节,此刻却在她脑中炸开惊雷:“……丙舍大火那夜,孩子的哭声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凄厉得像要撕破天……可卷宗里,却记为‘无声灭口’。”
一个被官方记录为“无声”的夜晚,却有半个时辰不绝于耳的啼哭。
这其中的矛盾,腥臭得令人作呕。
“岑寂!”惊蛰的声音冷得像冰,“调阅神龙元年前后,所有关于丙舍的卷宗,尤其是大火当夜,掖庭宫及周边所有宫宇的内侍轮值簿,一个名字都不许漏!”
岑寂的效率一如既往地快,半个时辰后,泛黄的簿册便铺满了惊蛰的长案。
纸张脆弱,仿佛一碰即碎,上面的人名却个个如磐石般沉重。
惊蛰的指尖沿着那份二十年前的名单缓缓下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火场附近的巡夜内侍、提水小监、落锁黄门……一个个名字扫过。
忽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三个名字上。
李元喜,时任掖庭宫洒扫监。
王德福,时任丙舍外围巡守。
赵全忠,时任内侍省记事。
惊蛰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三个人,如今已不再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他们分别是当今内侍省的副总管、司苑局的掌印太监,以及在尚宫局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老人。
一场意外大火,当夜值守的低阶内侍中,竟有三位在日后平步青云,攀上了旁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位。
这不是偶然。
这是系统性的掩盖,是用无数人的尸骨与沉默,铺就的晋升之路。
“阿萤。”惊蛰抬眼,眸中寒光乍现,“去掖庭宫的旧档库,丙舍的废墟就在库房之后。那片焦土之下,应该还埋着东西。我要你……把它挖出来。”
阿萤小小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里。
两个时辰后,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回来了。
他没有受伤,但浑身沾满了泥土与草屑,小脸上满是凝重。
他摊开掌心,里面是一块用油布小心翼翼包裹的碎陶片。
陶片不大,仅有半个巴掌大小,边缘因烈火灼烧而焦黑卷曲,但中心处几个模糊的刻字,在晨光下依旧清晰可辨。
“赐药丙舍,月例三剂”。
而在那行字的末尾,是一个尚未被完全烧毁的朱红印章残印——内侍省直印。
证据确凿。
那不是一场意外失火,而是一场蓄意投毒后、为掩盖罪证的纵火灭口。
那些孩子的哭声,不是因为怕火,而是因为中毒后的剧痛!
惊蛰将陶片重新包好,揣入怀中,那冰冷的触感仿佛一直凉到了心底。
她没有去刑部,也没有去大理寺,而是径直走向了那座象征着大周最高权力的宫殿——紫宸殿。
殿内香炉烟气袅袅,武曌正在批阅奏折。
惊蛰没有请求觐见,也没有呈上任何证据,只是在隔着珠帘的外殿,解下腰间的鸾台司佩刀,缓缓跪坐下来,身形挺得笔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殿内只有朱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惊蛰就那么跪着,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传来武曌清冷而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有事?”
惊蛰没有抬头,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共鸣:“臣昨日,听了一个故事。一对孪生姐妹,幼时失散,一个被卖去北境,成了细作;一个被送入秘阁,修习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