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大棚有六栋,长百米,宽十米,有三栋养鸡,三栋养猪。经过了近十天的搭建,整体结构业已完成,现在正利用白天的阳光和晚上的火龙,来解决室内的冻土。挖出来的一部分冻土在大棚外堆积,等春天解冻后,重新铺回棚内。
这个工程看着面积很大,实际上土建量很小。只需每隔20米修建承重墙,加上两面的堵头,就是七列墙,中间和棚顶用钢材做梁,塑料和稻草帘子做保温。火龙建在一侧,晚上也能达到十八度,对猪和鸡来说,足够其安心成长。
姬帮德带着王克成夫妇,本就属于看热闹的范畴,见子强和几个人在忙碌,也就没有去打扰。他能认出来吃饭的老师,这些人都在招待所居住,在御八珍吃饭。倒是旁边三四个人不太熟悉,但也没在意。转了一圈后,子强才看到自家大爷还带着客人,连忙上来打招呼。
“老五,这是你王叔、王婶,子玉同学王建的父母,今天过来溜达溜达。”
“王叔、王婶过年好,咱们应该见过,去年你们和谢叔一家来玩儿,还一起吃过饭。”姬家人都知道谢家和王家,一个现在贵为县长,一个以往能帮子良调动工作,都不是普通人物,和姬家更不是一般关系。
“对,我记得你,一喝酒鼻子就通红。”王克成笑着问:“你大爷说你这也开工厂了!这个养殖场就是你们在弄。咋样,啥时候完工。”
“再有三天就能入场了。农大的鸡苗、猪崽也都能到位。”子强呲牙咧嘴道:“这几天忙得我们脚打后脑勺啊!农大摧,谢县长也在催。这小江像长在这了,带着三个乡镇一把手,盯着我干!他们几个为谁先动工,也天天掐架。整的我没办法,只能是分成三个小组,同时动工。”
“小江是?”赵香兰问。
“谢县长的秘书,大安乡的。离我这老近了,天天早来晚走,长在这了都。那大安乡长也是个牛皮糖,非要第一个整,还安排了十多个人在我这,说是帮忙,实际上就是偷学。”子强摇摇头,客户太热情也受不了。
“那这个月能干完吗?”王克成问。
“应该能行!”子强道:“不缺材料、不缺人,土建也简单,就是钢架结构费点事。我找了钢厂的老同事,加班一起整。而且村里的土地也都平整完了,东西拉过去后,差不多十天就能完事。”
“这玩意整下来得多少钱?”赵香兰更关注成本,这是项目多久能盈利的一个关键点。
“现在做的这个每平要八块,五千平也就是四万。以后天暖和了,人也熟练了,能降到五、六块钱。”
“那一个厂子要三四万的成本,多长时间能回本?”赵香兰继续问。
“等饲料厂建成,用饲料掺着杂粮野菜,一头猪整好了能剩一百,一年两茬一千头,就是十万;一只肉鸡四个月出栏,能剩一块,一年三、四茬,也就是三四万的毛收入。”姬子秀检查一圈后,看见父亲带着王家夫妻,也凑了过来。听到王婶问,便按子玉的预算回答。
“毛收入十三、四万,人工得用掉一半吧。”王克成没有概念,只是猜测,毕竟这年头的人力资源利用率不高。
“一个大棚得三、四个人,加上乱七八糟的估计得三十多人吧,平均工资一百二,一年要四、五万。”
“那岂不是半年就能回本?”赵香兰讶然,这速度有点吓人。
“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姬帮德叹道:“牲畜怕得病,这方面花钱没数,不过一年咋也能回本。”
王克成夫妇对视一眼,心里不觉骇然。
中午的食堂有点热闹,姬妈特意张罗了十多个菜招待王克成夫妇。这半年,她看着二儿子越来越出息,两口子也越来越好,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今天人家来串门就是看得起自家,弄点好的没毛病。何况老四带着小温子一起过来,这陪客的都有了。
于是,十六人的大桌又是高朋满座:王家夫妇,两个农大老师,小江秘书加三个镇长,陪客的姬帮德夫妇,老四姬帮佐带着儿子、女婿,因为有女眷上桌,吴燕、周琴、子秀也上了桌陪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男人都有些醺醺然,也许是保密的意识松懈,也许是借酒问路。
“江秘书,你是俺们大安乡的人,得帮着乡亲们争取政策啊!咱们离着御八珍这么近,就应该多整两个养殖场。”大安许乡长面色涨红。
“俺们离得也不远,江秘书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另两个镇长赶紧递话。
“领导安排咋整就咋整,咱们都是领导的兵。要展望未来,也得立足脚下不是。”江秘书年纪不大,但口风很紧。
“咱脚步肯定跟着领导走!”许乡长又端杯对着小温子道:“温科长,你业务能力这么强,在仲道有点屈才,我得和领导反应一下,这样的人才得来咱们县里,帮着出出成绩啊!”
“是啊,温科长来县里,咱们也算多了个亲近的人了。”另外两个人也不傻,随之附和。
“哎呦,我这两下子可不敢去县里得瑟。不过领导要是需要,咱也是国家的一块砖,还不是哪里需要哪里搬!”小温子半真半假的应付,但架不住桌上的人精多啊。
“哎呦,温科来县里千万别忘了咱老许。这么多年的邻居,多来指导啊!”许乡长急忙斟满,再次敬酒。
“不敢!不敢!”温杰甫急忙端杯,拉着老许的胳膊道:“要真有那么一天,还得你老许支持支持弟弟呢。”
两人拉扯着,其他人则眼神闪烁。江秘书也端杯开始敬酒,从姬帮德开始,一人不拉,面面俱到。这架势让王克成若有所悟,也站起来频频举杯,和其他人对饮。农大的两个老师一时搞不清状况,只能酒到杯干,喝的莫名其妙。而姬家除了四叔姬帮佐略有所知,其他人只以为是一场热闹,都笑呵呵的看着。
待到宴席结束,送走客人,姬家人才再次坐在茶桌前,喝着醒酒茶水聊着天。
“今天没少喝啊,温子。是不是有啥事?”姬父问。
“大爷,我本来是想过来商量点事儿,没想到碰到这老些人。酒没多,就是这些人际关系费脑子。”
“姐夫,这些人和你有啥关系啊?”姬子强有些不理解,都是来看养殖场进度的,咋还费脑子了。
“谢县长约我上午见面,想调我去山城县,我没拒绝。”温杰甫道:“仲道太小了,虽是一个区,但钢厂占了一大半,机会还不如县里多。我们局本身业务就单一,交流出去的机会也不多,这次有谢县长的首肯,怎么也能往上走一步。”
“那江秘书和许乡长他们,不就是你未来的同事!怪不得你说费脑子。”姬子强后知后觉。
“不止啊!”姬帮佐笑的像只狐狸:“那王家也是投石问路,应该也是有想法的。”
“我觉得也是,要不和老许他们那些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没必要那么热情。”
“你俩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姬帮德恍然大悟:“我说这都过了十五,咋还来拜年呢。”
“他是正科级,去县里要不就是有好岗位,要不就是能解决副处,这一筛选合适的岗位就没有多少了,所以得慎重。”温杰甫分析道:“他们检查院向上空间太狭窄,比我们税务局还要求专业性,有合适的机会必须得抓住。”
“他们来咱家也是赶巧了,正好遇到你们。”姬帮德很欣慰,这是家族兴隆、气运升腾的兆头。
“大爷,你真是太厚道了。”温杰甫点起烟,笑道:“你没发现吗?不论是江秘书,还是老许他们仨,还有王家人都是围绕着一个人、一件事。”
“一个人是谢县长,一件事是啥?”子强不在仕途,考虑的较少,现在事关自身,也想多了解一些。
“一个人是谢县长,一件事是政绩。”温杰甫对小舅子道:“为啥工程能让你做?因为你姓姬!因为养殖厂的最后兜底的是御八珍,所以大家才能聚到这儿来。”
见大家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些,温杰甫继续解释:“按照谢县长和我说的,以及我听子栋、子玉说的话分析。谢县长把今年的工作重点,以及未来的基本盘,都押在养殖场上了。这样既可以有效避开一把手的锋芒,还能慢慢培养自己的嫡系。我们这些人过去,也算为这件事保驾护航。御八珍就是我们这个同盟的压舱石。”
“这老谢真厉害,当初去春城农大,就是为这事做铺垫呢。”姬帮德喝口茶,感慨不已。
“谢县长肯定是有高人指路,但咱家也有诸葛啊!”温杰甫笑看一眼大伯,见他没有反应过来,便又道:“谢县长的内弟级别挺高,估计给出了不少主意。但能穿起来这些关键点,让御八珍成为压舱石的应该是子栋和子玉哥俩。”
“不能吧!子栋没有那心眼儿,子玉才多大?”姬父有些不敢相信。
“你看这半年,除了喝酒以外,他那件事做的像孩子?”姬帮佐也是后知后觉:“这也就是咱们还把他当孩子看!谢家和王家,包括那个于家,可都挺看重子玉的。”
“我能这么快答应去县里,其实也是受子玉的影响。”温杰甫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两天他不时的就会想起子玉初一那天说的话,大家都以为自己是为了进一步,远去山城县就职。而实际上,是为了能接触到更高的层次啊!要是能够着那一步,自己正处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