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愿被那股扑面而来的腐味呛得皱紧眉头,忍不住往段斐颈窝缩了缩,香气压住难闻的味道。
“知道为什么不抱你吗?你瞅瞅你埋汰的。”
这话一出口,那死小孩扭曲的动作猛地顿住,嘴角的弧度僵在脸上。
尖细的哭喊声也弱了下去,变成黏糊糊的委屈:“妈妈…嫌我脏?”
“不然呢?你看你这一身,不知道在哪滚过,头发都结成块了。还有你那眼睛,整天抱着手机瞎玩,现在好了吧?眼睛都玩瞎了,还好意思哭着要抱?”
“手机害人不浅,骨头都玩变形了,作业写完了吗?你这个年龄段,怎么睡得着的啊!”
那小孩被时愿训得缩成一团,身上的腐味似乎都淡了些:“写作业……妈妈就会抱我了吗?”
“去吧,回来给你吃炸眼珠子,和炸球一样嘎嘣脆。”
那小孩犹豫了片刻,反向弯曲的膝盖轻轻一弹,以一种依旧怪异的姿势,慢慢往门口挪去,走几步还回头看一眼时愿。
直到走到门口,它才停下,小声说了句:“我去写作业……妈妈等我……”
说完,便消失在了门外的阴影里。
等那小孩彻底没了踪影,单眉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我的妈呀……时愿你也太勇了,咋想到的这个办法。”
时愿往里走去:“我刚刚问了火龙果,它点子多。”
王猛不知道脑子想到哪里:“炸麻球啥味。”
他咋没吃过。
刘洋男路过回答他:“凉皮吃过没?”
“吃过啊!”
“不是那个味。”
时愿刚走到柜台边,听见王猛差点跳到刘洋男身上。
段斐跟在时愿身后,目光扫过柜台上堆着的黄纸和竹篾,这真是正经面具?
里屋的布帘掀开,穿黑布衫的老头端着个木托盘走出来:“要做傩戏面具啊?每人一张纸,自己拿回家画,自己糊,画完了放门口晒,等干透了才能拿。”
“自己画?有没有什么讲究?”
老头把托盘往柜台上一放,拿起一张白纸递到众人面前。
“没讲究,画你心里最像的脸就行。记住,得自己画,别人帮着碰一下,这面具就废了。”
时愿接过纸,指尖刚碰到纸面,就觉得一阵冰凉。
她抬头看了眼老头,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眼神里有点说不清的古怪。
王猛凑过来,拿起一张纸对着光看了看:“就这么张破纸?能挡啥啊?”
“挡该挡的。”
老头丢下这么句话,就拄着拐杖往屋里走。
时愿刚要把纸折起来,就听见里屋传来老头沙哑的声音,像是在跟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画不像可不行……傩戏上,得戴对的脸……”
这面具画好恐怖没那么容易。
时愿刚拐过巷口,就见阴泽霖倚在墙角。
自然地接过时愿怀里叠着的黄纸:“是想画面具吗?下次傩戏我们一起
怕时愿不同意又补充道:“村里傩戏规矩不少,跟着我,没人找你麻烦。”
时愿想到他以前说的话:“那你告诉我,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弄到哪去了。”
阴泽霖张嘴:“我没有…我也不知。”
就见两人对面万斯年正盯着他们。
“过来,老婆。”
阴泽霖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别乱喊。”
“我喊我老婆,跟你有关系?”
万斯年往前走了两步:“我不仅喊老婆,我还喊妈妈你管得着吗。”
目光落在时愿身上:“回家。”
时愿夹在中间,只觉得两边的气压都低得吓人。
她刚要开口,阴泽霖突然往前半步,把她挡在身后。
“她的面具,我会帮她弄。村里的规矩,我比你清楚。”
“哦?”
万斯年轻笑一声:“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该想,到底是帮忙还是拉人入局,你我都清楚。”
这话明着是和阴泽霖听的,实则说给时愿听,只有你老公酱是个好人。
时愿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货哪来的底气喊得这么顺嘴,还妈妈?
也就那一次,她略带遗憾的想。
万斯年挑了挑眉,视线越过阴泽霖的肩膀,直勾勾锁着时愿。
好像猜中她的心思。
语气突然软下来:“妈妈老婆~
时愿:“…你叫你爹干嘛。”
腿却诚实的往那边走。
万斯年朝着阴泽霖啧了一声,一把薅过来他手中的材料。
阴泽霖看着被抽走的黄纸,眼底的阴郁又重了几分。
他没再说话,强迫时愿嘛,他不愿意。
阴泽霖转身往巷尾走,背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冷硬。
他看到缠着时愿的那小孩了…今天先把它解决了,让她睡个好觉。
那边时愿盯着万斯年的侧脸:“你刚才跟阴泽霖说的拉人入局,什么意思?”
万斯年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她时,眼底的轻佻散了些,似乎有些事情考虑该不该告诉她。
他揉了揉时愿的头:“回家吧,你知道会不开心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老公会保护好你的。”
他俩人心思都重,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肯明说。
她扒拉了两下头发,拍开他的手:“别揉我头,给我摸油了。”
万斯年笑着往旁边躲了躲,顺势牵住她的手。
“走啦回家。”
时愿被他拽着往前走,眼前哪是什么熟悉的小巷,拐过两个弯。
出现一座青砖瓦房,院墙是用青石板砌的,看着比村里其他屋子规整太多。
“你啥时候在村里还有这住处?前几天不还跟我挤茅草屋,你该不会是偷偷藏了私房钱,在村里暴富了吧?”
万斯年伸手推开院门上的铜环:“哪来的暴富,这是我远房亲戚的老房子,之前一直锁着,今早才找村长借了钥匙。”
“总不能真让你一直住茅草屋,洗澡都不行吧。”
时愿跟着他进了屋,屋里竟铺着木地板,她伸手摸了摸桌沿,没沾一点灰,显然是有人提前打扫过。
“你这亲戚多久没回来了?屋子还这么干净。”
她转头看向万斯年,却见他正盯着房间,眼神有些复杂。
“好些年了。”
万斯年收回目光,走到桌边把黄纸和竹篾放好。
“老婆乖,先去洗个澡,灶房烧了热水,桶我都给你摆好了。”
万斯年说着,从衣柜里翻出件叠得整齐的衣裳,递到时愿面前。
“这是我亲戚以前留下的,看着跟你身形差不多,先凑活穿。”
时愿接过衣裳,指尖碰到布料时,发现竟是软乎乎的棉料,在这村里算得上稀罕物。
他亲戚很有钱嘛,也不知道接济一下。
回头找他打个秋风,落魄亲戚也是亲。
时愿淋着身上的热水,享受下片刻的安宁。
门外传来脚步声,万斯年推开了条小缝钻进来。
“你进来干嘛?”
“水凉给你添些热水。”
添完水,他也没立刻离开。
“老婆…你不是万家新妇。”
时愿浑身一僵。
规则几来着,如果村民发现你不是你,扣掉他的眼睛。
为母则刚,时愿从木桶里站起来,跨过桶沿就往门口扑。
眼珠子,拿来吧你。
她动作又急又慌,扑过去时带起一阵水花,万斯年伸手一把捞住她。
老婆牢牢固定在怀里的感觉, 让万斯年脸蛋烧红。
他的目光落在她红润生气的小脸和湿润的嘴唇上,眸色往下渐深。
碧波微漾,偶尔晃动间,白嫩的让人口干舌燥。
“我是说,你不是万家新妇是我的宝贝。”
“滚,放开你爹…唔。”
时愿见他手掌的动作,挣扎下好像还贴贴的更近。
万斯年哑声道:“老婆就当我瞎了,盲人按摩。”
“我们两个洗还省水。”
热水持续蒸腾,温度节节攀升,白茫茫的水汽模糊了周遭的一切,也模糊了理智。
时愿靠着艘小船去漂流,偶尔遇到水流湍急处,她只能手指紧紧扣紧着船帆。
颠簸起伏中,她不知道什么到达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