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红被吓到了。
自从她嫁到钱家,她这个婆婆可谓是把她当祖宗供着,谁让这老两口唯一的儿子是个只能躺在床上的废物呢,以后养老不还得指着她吗?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盛兰花沉下脸。
盛兰花还存着几分理智,哪怕林向红话说得难听,她还是忍着气说:“向红,这是大队长未过门的媳妇儿,你可别乱说。”
万一被大队长知道了,他们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林向红一愣,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宋幼宁,表情有些古怪。
她以为盼盼是宋幼宁带过来的,忍不住怂恿宋幼宁:“你要嫁给大队长?你不如嫁给我们家白杨呢,你看你带着个孩子,白杨又不能生,你俩天生一对。”
说着,林向红自己忍不住笑了。
等她再次抬头,就见一桌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脸上的笑容一僵:“干,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宋幼宁摸了摸下巴:“我觉得你这个主意也不错,要不你去跟大队长说一声?”
林向红的笑更僵了,但强撑着不肯在宋幼宁面前认输,就装作没听见,一屁股在钱白杨身边坐下,扭头看了眼他抱着的盼盼。
她嘀咕了一句:“自己生不出来,也就配捡别人的野种。”
她自以为声音小,但其实在场的人都听清了。
钱白杨偏头盯着她,“我为什么生不出来,你心里没数吗?”
林向红眼神闪烁了一下,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你个只能躺在床上的废物,别人都没事,就你出事,嫁给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识相的赶紧跟我离婚!”
钱白杨缓缓转过头。
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瘦削的脸分割成两半,亮处的眼睛深陷如枯井,暗处的嘴角却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钱白杨嗤笑道:“现在嫌我废物了?当年是谁扒着我不放,你忘了?”
“把当年我们家赔给林家的三百块钱吐出来,我立马离婚!”
他突然提高音量,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林向红瞪大眼睛,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顿时心下不忿,狠狠推了钱白杨一下。
钱白杨下身瘫痪,本来就坐不住,被她这一推,整个人向一旁倒过去,又因为手里抱着盼盼,也没手撑一下,伴随着“砰”一声闷响,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白杨!”盛兰花心疼地喊道,赶紧起身来扶。
钱老汉气得开始咳嗽。
在一片混乱中,林向红却已经盛了满满一碗粥,就着这场闹剧吃得津津有味,嘴角沾着米粒也浑不在意。
宋幼宁:“……”
这一家子也够乱的。
“哟,这么热闹呢?”高子进来,两只手拎着满满的东西。
林向红眼睛一亮,声音瞬间娇媚起来:“高子哥,你是来看我的吗?”
宋幼宁感觉自己吃到了大瓜,这俩货还有一腿呢?
钱家三人也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着就快贴在一起的两人。
他们知道林向红在大队里找了个相好,否则不会一心一意就想离婚,但不知道是谁,没想到现在姘头都直接找到家里来了!
盛兰花眼里含着热泪,“白杨,是妈害了你啊!”
当年就不应该妥协,娶了个祸害回来!
钱白杨摇摇头,露出一个惨笑:“妈,这就是命。”
他当年眼瞎,没看穿林向红的真面目,还以为她作为林家的童养媳,日子很不好过,就搭了把手。
没想到招惹到了林向红这条毒蛇。
喝了一口林向红递过来的水,再醒来时,就被半个大队的人抓奸当场。
那时的他虽然不喜欢林向红,但想着要是不娶,林向红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现在好了,林家的日子好过了,林向红的日子也好过,只有他们家的日子不好过。
想起往事,钱白杨的表情有些扭曲。
高子摸了一把林向红的手,得了一个媚眼,就跟她拉开距离,笑着看向宋幼宁:“嫂子,大队长怕您这三天吃不好,特地让我送了点东西过来。”
说完,他打量了一番桌上的菜色,唯一的肉菜就是腊肉炖萝卜,腊肉也没几块,眼中闪过一丝明晃晃的不屑。
宋幼宁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林向红,“你是来找我的啊?我还以为……”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林向红挺了挺胸脯,趾高气昂地挎住高子的手。
“既然你们都看出来了,那我就不瞒你们了,钱白杨,咱俩夫妻一场,我劝你赶快跟我去离婚,不然高子哥不会放过你的!”
钱白杨尚且还没反应,高子立马挣开她的手,“你瞎说什么呢,什么离婚结婚的,白杨,你可得管好你媳妇啊。”
态度就跟林向红是洪水猛兽一般。
担心林向红口无遮拦,高子不敢久留,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椅子上,对盛兰花道:“兰花婶,这里是小嫂子的口粮,你可别省啊。”
然后对宋幼宁点了点头,立马脚底抹油跑了。
开玩笑,林向红这种人,玩玩就行了,要是娶回家,他说不定比钱白杨还惨呢。
林向红哀怨又震惊的视线一直跟着高子的背影。
不过一会儿,她就把自己哄好了,高子哥肯定是觉得不好意思,怕伤了钱白杨的心,才不愿意承认的。
不过想到高子哥竟然特意来给这女人送东西,林向红不满地瞪了眼宋幼宁。
“我告诉你,你可别以为高子哥给你送东西,就是喜欢你,他那是给大队长跑腿呢!”
林向红心里还有点酸,其实她一开始也想勾搭大队长,大队长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脸看着就跟四十一样,又是文质彬彬的,手里还有权有钱。
她要是跟了大队长,还用这么费心跟钱白杨离婚吗,大队长一句话就行了。
可惜大队长没看上她。
还让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贱人得手了。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宋幼宁。
宋幼宁:“……”
倒也不用这么护着,她眼睛又不瞎。
盛兰花和钱老汉一起把钱白杨扶到椅子上,心疼地看了眼他脸上的伤口。
那一下推得重,钱白杨的额头磕在了桌沿,留下一个大包。
她之前不想让儿子离婚,是觉得以后等他们不在了,儿媳妇至少能给儿子烧顿饭,现在看来,只怕是难呐。
当着他们的面,林向红都能把儿子推地上,他们要是不在了,还烧饭呢,不把饭扣儿子头上都算好了。
趁着林向红和宋幼宁说话,盛兰花凑到钱白杨耳边,小声地说:“儿啊,要不就跟她离了吧?”
钱白杨摇了摇头:“妈,必须等她还了那笔钱才能离。”
盛兰花没辙了,开始长吁短叹,心里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