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头降魂铃召唤出的骷髅撕扯着肉团的身躯,将这些软乎乎的肉咬出一个又一个大洞。肉洞之内并无污血流出,只有一眼看不到头的深洞。肉团们仿佛只有皮囊是真实存在的,肉身空洞神秘,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主管见到肉团被分食的画面也不知退缩,挥舞着拳头就朝骷髅头们冲来。骷髅头们可全是由灵力构建而成,没有实体,主管的拳头打在它们身上和打进棉花没有区别,反而跌进骷髅们的包围圈里,成为了新一轮被撕咬的对象。
独眼肉团呢?
它被何珝一刀砍成了好几瓣,如今正躺在草地里装死。不知怎的,骷髅们好似没看见它一样,对其视而不见。
骷髅们看不见,不代表何珝看不见。
何珝将铃铛变回利刃形态落在独眼肉团旁边,将利刃狠狠插进那一半流淌着清澈房水的玻璃体里,深深扎入地面。独眼残破的一半猩红的瞳孔正以一种极为微妙的速度抖动,似乎是在害怕,又似乎是因为疼痛,总之绝对还没死。
“喂,到了这个程度,还不露真身出来吗?”何珝踩在独眼上问。
独眼的瞳孔震荡得更为明显,眼睛里的清澈液体流淌在草地里,看起来像是在哭。
“忘了你没嘴巴,真是不好意思。”何珝可没有一点觉得不好意思,抬抬手让一旁啃咬的骷髅们将主管架了起来。
主管原先庞大的身躯在骷髅们的蚕食下所剩无几,那颗不能言语的头颅被骷髅们都嫌弃,侥幸逃过一劫,刚好给何珝留了个能说话的嘴巴。
何珝将刺进独眼的剑拔出,反手一甩清除掉剑刃上的污秽后将剑刃对准了主管的脖子。骷髅们见状也是好心,架着这颗没有身躯的脑袋往剑刃的位置上前涌了一下,在主管脖子处擦出一道伤口。
“来,你来说。”何珝又问。
主管处于攻击状态时一直没有说过话,甚至都没有过怪物的嚎叫,如今被何珝威胁也是一副誓死不开口,要杀便杀的模样。
“不说?没关系,不过是费些心力而已。”何珝不在乎,转身甩甩手示意骷髅们解决掉剩下的脑袋。
骷髅们互相看了看,皆露出嫌恶的神情。碍于主人的命令,它们正不得不张开血盆大口闭眼吞时,那颗脑袋终于开口了。
不过,主管并没有妥协,反倒是一脸倔强和不屑:“卫槐绛,你是不可能烧毁所有遗骸解放天灵与神阙、地荒之间的结界的。”
何珝“哦?”了一声,转过头,瞅着它反问:“原来处理掉所有神明遗骸就能去地荒,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你竟然不知道?”主管神色一怔,“那你费这么大劲毁了主人一个又一个埋下的试验田到底是要干什么?!”
主人?真是一个微妙的词汇。
何珝盯着他,解答:“为了去地荒啊!”
当然还有一个最简单的答案,为了力量,为了恢复和获得卫槐绛当年的全部力量。不是被天灵设下封印诅咒后的力量,而是作为灵者魔婴之时的力量。这一点,何珝当然不会告诉他们。
主管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崩溃:“你这说了和没说一样啊!”
“是啊!因为一开始就是你们把我又推入了局,何必还来质问我为何要干扰你们的实验?”何珝笑盈盈地看着他。
最开始从历史长河之书以何珝身份回到这个世界时,她的记忆便已经被天书干扰,很多事情都模糊不堪。她曾想,不如干脆就以普通人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谁知道何珝这个身份本身也不是什么干净角色。
察觉到这一点后,她便立刻开始了布局,这才一步步走到如今,一步步接近真相。
就冲着主管前后不一的神态与语气,还有它时不时卡壳后的恢复,都基本能断定这人幕后一定还有一个操控者。何珝本以为操控主管之人就是肉土之骸,却不曾想炸出了一些新鲜信息。
主管恶狠狠说道:“作为失败品,被历史长河之书吞噬才是你的归宿!”
“的确,真正的何珝早已在历史长河之书里化作一堆枯骨。而我嘛……”何珝眯眼轻笑,看着却令人毛骨悚然。
主管惊愕:“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珝双手背在身后,拎着重新变回铃铛形态的鬼头降魂铃缓步走到主管眼前,俯下身在其耳旁低语:“用你们的话来说,我是灵者魔婴,我是卫槐绛……”
在主管抑制不住的眼瞳放大中,何珝直起身,依旧是一副笑脸:“当然,现在,我就是何珝,如假包换。”
草地上突然浮现硕大的红色符文,一圈一圈朝外叠加。每一圈符文表面的猩红都如墨汁一样渗入大地,将整片土地映得发红。
“你想做什么?!等等!”主管惊恐地想要挣脱开骷髅们的束缚,连忙求饶,“我的意识分化了好几份,要是在这里被除掉的话可能会疯掉的!求求你,不要!”
法阵裹挟着灵力,狂风自下而上吹得何珝衣袍发丝乱飞。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立即出手:“好啊,那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肉土之骸真身的位置!”主管不敢耽搁,将秘密全盘托出,“它被藏匿在天穹之外,存在于不可描述之地。但这块地方说道理就是在肉土体内,四周每一处都可以是它的真身!”
“可以是?”
主管脸上的惊恐不像是演的:“真的!我没骗你!主人为了确保试验田不受干扰,特地把肉土……呜呜呜……呜!”
它话说到一半,孤零零的脑袋迅速膨胀开来,将剩余的话都磨灭在含糊不清的语调里。
这么个鬼东西体内竟然也有天灵的禁制?何珝立马撤回骷髅头取消法阵,跳跃回树枝,给自己和颉风珏套上一层防护屏障。
草地里的脑袋像气球一样被吹涨,脸皮最薄之处甚至可以看见里面还在跳动的大脑。一双瞳孔惊慌失措地到处乱转,最后将视线死死锁定在树枝,何珝的身上。
它想让何珝救它,亦或者说,是主管脑袋里留存的意识想要求救。
此等危险之事,她又怎么可能会去做。想要知道的都已经知道,此行甚至还有不少另外的收获,她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于是乎,面对脑袋的乞求何珝始终只是站在枝头,垂眼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最终,这颗脑袋在禁制的影响下爆炸开来,除了溅得四周一片血污,什么都没有留下。
此时,石碑外面,一行人正在焦急等待。
云此时在石碑底下转了一圈又一圈,李含商和朝乐也是一脸凝重守在石碑底不肯离开。
高泛望着被他们用反射镜面引太阳光照亮的石碑,担忧出声:“怎么还没有反应?她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呸呸呸!你小子不会说话就别说。”云此时此刻正好走到高泛身边,见状就是抬脚往他皮鞋上踩去。
高泛看着自己皮鞋上出现的灰脚印,无语地抖了抖:“我这不是担心嘛……”
“不用担心。”瞿氏姐弟的声音一齐响起,他们二人手牵着手,身体依旧半漂浮着,周围萦绕着红色灵力。
卫槐泽控制着瞿氏姐弟的身体,朝几人传递着何珝现在的处境:
“她已获得此行所想,只需等待,必能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