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蓝羽姑娘亦是多才多艺,今日初次出席这等宴会,何不也展示一番,让我等都认识认识景王殿下这位义妹的风采?”说话之人,正是坐在她前方的刘玉瑶。她语气听起来颇为诚恳,仿佛真心为蓝羽着想,毫无私人恩怨的样子。
蓝羽心中冷笑,该来的总会来。她早已料到激怒刘玉瑶后,对方定会找机会让她出丑。毕竟京城谁人不知她“蓝羽”的底细?一个边关来的“武夫之妹”,谈何“多才多艺”?刘玉瑶此举,无非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露怯,打压景王府的声势。
然而,这刘玉瑶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她的计划,第一次要参加宴会,连名字都没有打出去那不是可惜了吗?这里她无长辈无亲人,更不能毛遂自荐,而这刘玉瑶就是她最好的选择。她原本打算,弹奏那首练习了数月的《石上流泉》,虽不惊艳,但求无过,也能博个“勤勉”之名。但经过下午和方才的观察,她的想法变了。
刘玉瑶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蓝羽身上。她从容起身,声音清晰而平稳:“刘小姐过誉了。蓝羽愧不敢当‘多才多艺’四字。我乃边军遗孤,武夫之妹,所学粗浅,与京城诸位真正的才女相比,实乃云泥之别,不敢献丑。”
这话一出,刘玉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几乎要掩饰不住。
晋王见状,又欲起身充当和事佬。
然而,蓝羽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然,蓝羽虽于琴棋书画上建树寥寥,但因自幼随兄长长大,耳濡目染,深受其忠君爱国、马革裹尸之志感染。闲暇时,亦喜读些记述将士征战、沙场铁血的书籍诗词,心有所感,也曾信手涂鸦,写下些许粗浅词句,聊寄对兄长及边关将士的感怀之情。”
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男宾席方向,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谦逊与恳切:“今日恰逢其会,京中才子佳人云集。蓝羽不揣冒昧,愿将昔日拙作诵出,不敢求品鉴,只盼能得诸位方家指点一二,于愿足矣。”
睿王萧景宏率先开口,语气带着鼓励:“蓝羽妹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怀志趣,关心边关将士,实属难得!有何佳作,但说无妨。好坏不论,有这份心性,便值得嘉许!”
晋王萧景容似乎慢了半拍,也立刻笑着附和:“二哥说的是!蓝羽妹妹,尽管道来,不必拘束。”
见两位王爷都发了话,蓝羽便不再推辞。她缓步走至花厅前方空处,先向主位的长公主和驸马,再向两侧宾客,分别微微欠身行礼。随后,她挺直脊梁,目光清亮,气沉丹田,将一首饱含铁血豪情、壮志凌云气息的词作,朗声吟诵出来。其声初时平稳,渐次高昂,如同战鼓擂响,金戈交鸣,充满了对家国、对将士的深沉情感与磅礴气势。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词诵毕,满场皆静。
那词中蕴含的强烈爱国情怀、视死如归的豪迈气概,以及精湛老练的文辞,深深震撼了在场每一个人。这绝非一个普通深闺女子能有的胸怀与笔力!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文轩。“好!好一个‘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好一个‘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此等气魄,此等襟怀,此等文采!若蓝姑娘此作尚是‘信手涂鸦’、‘粗浅词句’,那我等着寒窗苦读、自诩清流的文人,当真要无地自容了!”他看向蓝羽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
随着林文轩的带头,睿王、晋王以及其他众多男宾,尤其是那些心中尚有热血的年轻官员和学子,也纷纷起身,击节赞叹!一时间,喝彩之声雷动。女宾这边,许多人或许未必完全懂得词中深意,但见对面男宾席如此反应,又感受到那词作本身的磅礴气势,也纷纷跟着附和称赞。
蓝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赞誉,面上并无骄矜之色,依旧保持着得体的谦逊。她向着众人,尤其是最先起身的林文轩,再次欠身:“诸位谬赞了。此词不过是蓝羽思担忧奔赴沙场的兄长,心有所感,胡乱写就,难登大雅之堂,实在愧不敢当。”她特意向林文轩的方向多停留了一瞬,眼神交汇间,传递着知音难觅的感激。
林文轩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郑重回礼:“蓝姑娘过谦了。此等佳作,当传颂三军,以励士气!”
对面的嘉宁县主见到林文轩与蓝羽这“眉来眼去”的一幕,气得几乎要将手中的帕子绞碎,银牙暗咬。刘玉瑶更是没想到,自己本想让对方出丑,却反而成全了对方,让她一举成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长公主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下虽对蓝羽抢了女儿风头有些不悦,但面上依旧维持着皇家气度,笑着对蓝羽褒奖了几句,并命人赏下了一对玉如意。
蓝羽恭敬谢恩,接过赏赐,姿态从容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她悄悄瞥了一眼常嬷嬷,见老嬷嬷面色沉静,但眼神中透着一丝不赞同——在别人家的宴会上如此出风头,终究是有些失礼的。蓝羽心中了然,但面上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仿佛刚才那首震撼全场的词作真是她随手写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