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核心】。
当这四个冰冷的字眼在苏砚的脑海中浮现时，他心中最后的一丝波澜也彻底平复了下去。
愤怒？
不。
憎恶？
也谈不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
他看着眼前这个被狂暴力量彻底支配，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的方廷皓，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宿敌，一个加害者，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一个被“归一会”当做验证理论的消耗品，一个被自己的执念与嫉妒推入深渊，最终连灵魂都被吞噬殆尽的悲剧。
方廷皓，这个曾经在江海市何等不可一世的天才，这个坚信血统与天赋决定一切的自负继承人，他用尽一生去追逐力量，鄙夷那些他眼中的“凡人”，最终，他如愿以偿地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超越常理的力量。
代价是，他自己也彻底不再是“人”了。
他成了力量的容器，成了那颗冰冷机械核心的奴隶。
这无疑是对他一生所坚信的“天赋论”最大的讽刺。
“吼——！！！”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砚眼神中的那一丝怜悯，方廷皓体内的【狂暴核心】运转得更加剧烈，极致的【怨恨】情绪化作燃料，让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
他再次动了。
这一次，他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力量也更加狂暴。
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暗红色的闪电，空气被他蛮横地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
他五指成爪，带着一股要将山岳都撕开的凶戾之气，直取苏砚的头颅。
这一击，已经完全超出了宗师境界应有的范畴，是纯粹为了毁灭而存在的杀戮之术。
贵宾席上，钱多多吓得魂飞魄散，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尹恩秀一直紧握的拳头，指甲已经深深刺入了掌心，她体内的武道之心疯狂预警，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苏砚却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数万观众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没有躲。
他甚至连一丝闪避的意图都没有。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在方廷皓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利爪即将触及他面门的刹那，才缓缓地、看似随意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苏砚的手掌，精准无比地迎上了方廷皓的手腕。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没有气浪翻滚的巨响。
在两者接触的瞬间，方廷皓那狂暴到足以打穿坦克的恐怖力量，就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砚的手，稳如磐石。
方廷皓那足以撼动山岳的身形，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定格在了半空中，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这……这怎么可能？！”
解说席上，见多识广的欧洲名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挡住了？”
“他……他用一只手，就那么轻描淡写地挡住了？！”
全场死寂。
如果说之前苏砚的闪躲是神乎其技，那么此刻的正面格挡，就是不折不扣的神迹。
方廷皓疯狂地挣扎着，他体内的【狂暴核心】超负荷运转，发出刺耳的嗡鸣，肌肉坟起，青筋如虬龙般暴突，那股足以夷平一座小楼的力量，却无法让苏砚的手臂产生一丝一毫的晃动。
他就像一只被巨龙捏住了脖颈的蝼蚁，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么徒劳而可笑。
苏砚抬起眼，平静地注视着方廷皓那双只剩下疯狂与混乱的红色眼睛，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体育馆的每一个角落。
“方廷皓，你追求了一生的天赋与力量，却最终被力量所吞噬，成为了它的奴隶。”
“安息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砚的掌心，涌出了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
那并非攻击，也不是防御。
那是一股从他的【人间之心】中提炼出的，最纯粹、最温和的【平和】之力。
这股力量，如同三月的春风，如同融化冰雪的暖阳，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却带着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宏大意境。
它顺着苏砚的手掌，通过被他抓住的手腕，轻柔而坚定地渡入了方廷皓的体内。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因方廷皓的狂暴气息而压抑无比的体育馆，空气仿佛被瞬间洗涤，所有观众都感到心头一松，那股莫名的焦躁与不安顷刻间烟消云散。
“滋……滋滋……”
【平和】之力所过之处，方廷皓体内那些狂暴驳杂的能量，就像是遇到了克星的烈火，迅速被抚平、被中和、被瓦解。
这股力量长驱直入，精准地包裹住了他胸膛里那颗正在疯狂运转的【狂暴核心】。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咔……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碎裂声，从方廷皓的体内传出。
那颗由“归一会”用顶尖科技打造的战斗引擎，其表面的暗红色符文在那股至纯的【平和】之力冲刷下，光芒迅速黯淡，如同被抹去的笔迹，最终寸寸断裂，化作一捧无害的金属粉末。
“呃啊——！”
方廷皓的身体猛地一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他眼中那骇人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那股非人的阴冷与疯狂也随之消散。
一丝属于人类的清明，时隔许久，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底。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苏砚，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复杂。
有深入骨髓的痛苦，有对过往所作所为的悔恨，有对自己沦落至此的悲哀，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他恢复清澈的眼角猛然滑落。
他张了张嘴，嘶哑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一个无声的口型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谢……谢……”
随着【狂暴核心】的破碎，那股被强行拔高、透支了所有生命潜能的虚假力量，也如同被抽走了地基的大厦，瞬间崩塌。
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在擂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一代天骄，就此陨落。
以一种最可悲，也最讽刺的方式。
整个体育馆，鸦雀无声。
数万道目光，汇聚在擂台中央那个孤身站立的身影上。
苏砚缓缓收回手，低头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方廷皓，心中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股淡淡的，却又无比沉重的悲哀。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方廷皓的死，只是“归一会”那庞大而血腥的计划中，溅起的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
当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无数的镜头和人群，望向贵宾席上那个脸色铁青的德裔老人汉斯·格贝尔时，他用眼神，向那个隐藏在世界阴影中的庞大组织，发出了最明确的宣战。
这场名为“收割”的时代悲剧，由我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