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看得分明,那几株草药灵气充沛,绝非寻常之物,其中一株甚至隐隐有霞光流转,怕是达到了灵阶品质!
这“拾荒老人”,随手拿出的东西,都如此不凡。
“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不知前辈高姓大名,日后晚辈定当结草衔环以报!”王沐再次郑重道谢。
老人扇火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名字啊……早就忘了。”他语气有些飘忽,“山里人捡些破烂度日,你就叫我‘拾荒老人’吧。”
他转过头,看向王沐膝上的那柄古剑,目光在其锈迹斑斑的剑身上停留片刻。
“至于报答……哼,你小子现在自身难保,拿什么报答我?”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你这柄剑……倒是有点意思。锈成这般模样,杀气却内敛到极致,寂灭之意凝而不散。哪儿来的?”
王沐心中一紧。
果然还是问到了古剑。
他心念急转,这老人修为深不可测,若真觊觎古剑,自己根本无力反抗。
与其遮遮掩掩引来猜忌,不如坦然一些。
他双手捧起古剑,恭敬地递向老人:“回前辈,此剑是晚辈早年于一处上古遗迹中偶然所得。具体来历,晚辈也不甚明了。前辈若感兴趣,尽管拿去品鉴。”
他语气诚恳,不似作伪。
然而,拾荒老人却只是瞥了古剑一眼,并未伸手去接。
他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发出沙哑的笑声:
“呵呵……拿走?小子,你看老头子我像缺柴火棍的样子吗?”
他用蒲扇指了指墙角那堆杂物。
“我这儿缺的是能炖汤的罐子,能垫桌脚的石头,能引火的干柴。你这柄剑,锈得砍柴都嫌钝,拿来当烧火棍都嫌它碍事,我要它作甚?”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王沐的内心。
“再说了,这剑……煞气太重,因果太深。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还想多清静几年,可不想沾上这些麻烦。”
王沐捧着剑,一时愣在原地,递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干脆地拒绝,理由还这般……别致。
“前辈……”
“收起来吧。”老人挥了挥蒲扇,仿佛是在驱赶一只苍蝇,“剑是好剑,可惜跟错了主人,蒙尘至此。你小子……嗯,神识倒是不弱,能压制住那玩意儿,也算有点门道。”
他话语含糊,似乎意有所指,却又没有点明。
王沐心中巨震,难道这老人看出了“渊渟”的存在?
他不敢多问,只能依言将古剑收回,横于膝上。
“前辈慧眼如炬。”王沐谦逊道,心中对这拾荒老人的评价又高了数分,忌惮也更深。
“少拍马屁。”老人不客气地打断,他站起身,用一根木棍搅了搅陶罐里的药汤。
浓郁的药香更加扑鼻,甚至隐隐有灵光在药液中流转。
“你问我为什么救你。”老人背对着王沐,慢悠悠地说道,“碰上了,便是缘分。举手之劳罢了……”
他转过身,将陶罐从火炉上端下,倒出一碗墨绿色的、散发着惊人生命气息的药液,递到王沐面前。
“喝了它。能暂时稳住你的腿伤,不至于真废了。”
药碗入手温热,磅礴的生机扑面而来。王沐知道,这碗药液的价值,恐怕远超他想象。
他没有丝毫犹豫,仰头便将药液一饮而尽。
药液入喉,立马化作了一股暖流,迅速涌向四肢百骸,尤其是双腿伤处。
那如同附骨之蛆的断脉剑气,在这股温和却磅礴的药力冲刷下,竟如同冰雪消融般,被缓缓逼出、化解。
剧烈的痛楚大为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
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双腿的知觉在逐渐恢复,不再有那种生机不断流逝的绝望感。
“多谢前辈赐药!”王沐感受着体内的变化,由衷感激。
“说了是举手之劳。”拾荒老人摆摆手,重新坐回火炉边的小凳上,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
“老头子我救你,不过是随性而为,你也不必时刻挂在心上,想着怎么报答。”
他抬起浑浊的双眼,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语气变得有些悠远。
“这南荒之地嘛,格局太小,水也太浅。落霞宗……呵呵,坐井观天罢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王沐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你若想活命,若想摆脱眼前的麻烦,便一直往北走吧。”
“穿过那片十万大山,有一处名为‘天衍’的平原。那里龙蛇混杂,机缘无数,在那里,或许……你能闯出一番天地也未可知。”
天衍平原!
王沐心中一动,这正是他之前查看舆图时留意过的地方!
“前辈指点之恩,晚辈铭记!”王沐再次躬身。
“都说了不必挂怀。”拾荒老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蒲扇,“缘起缘灭,皆有定数。你我能在此相见,说上几句话,便是缘。”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王沐,仿佛已然入睡。
“药力化开便走吧。带着你外面那些小娃娃,离开南荒。别再回来了。”
老人的逐客之意,已然明显。王沐知道,再多问什么,对方也不会回答了。
他挣扎着起身,忍着依旧存在的痛楚,朝着老人深深一揖。
“前辈保重,晚辈告辞。”
他杵着古剑,一步步缓缓退出木屋,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顾清弦等人立刻围了上来,关切地看着他。
王沐感受着体内流转的药力,又看了看手中那柄被老人称为“麻烦”的古剑,目光变得坚定。
“我们走。”他低声对众人说道。
夜色渐浓,一行人相互搀扶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石林深处,踏上了前往东方的未知路途。
木屋内,拾荒老人依旧闭目坐在小火炉旁。
直到王沐等人的气息彻底远去,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浑浊的眼中,此刻竟闪过一丝清明如星辰般的光芒。
他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察:
“噬道之种,归墟之剑……乱局将起,这天,终究是要变了。”
“小子,路指给你了,能否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话音落下,他再次闭上双眼,身影在摇曳的炉火映照下,渐渐模糊,仿佛与这陋室、与这山石,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