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般的战场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生机。黑甲战士如潮水般涌来,它们没有嘶吼,只有武器破风的尖啸和甲胄摩擦的刺耳声响,沉默而高效,带着纯粹的毁灭意志。
凌曜浴血奋战。银色的回响之力不再如往常般精准操控,而是化作狂暴的雷霆、锐利的飓风,肆意挥洒。每一击都蕴含着滔天的怒意,将扑上来的敌人撕碎、震退。然而,敌人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更可怕的是,它们仿佛能吸收战场上的负面情绪——恐惧、绝望,尤其是凌曜心中那沸腾的愤怒与刺痛——变得愈发凶猛。
他的心乱了。那个“苏玥”毫不犹豫夺取晶石、将他弃之如敝履的幻象,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每一次闪现,都让他体内的力量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招式间出现致命的微小破绽。
“小心右侧!”苏玥焦急的呼喊声传来。她勉强支撑着,翠色的光芒在她周身流转,竭力治疗着两人因持续战斗而积累的细微损伤,同时凝聚出柔韧的藤蔓或光盾,试图阻滞敌人的攻势。但她同样心神激荡,凌曜那冰冷的眼神和话语像冰锥刺在她心上,让她的力量也难以完全发挥。
凌曜闻声,几乎是本能地挥剑向右格挡,“铛”的一声巨响,架住一柄劈向他头颅的黑色巨斧。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然而,就在他格挡的瞬间——
嗤!
一道极其阴险、快如闪电的乌光,从一个绝对刁钻的死角悄无声息地射来!目标直指他因格挡动作而暴露的左侧肋下!那乌光散发着腐蚀一切的能量波动,若是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凌曜察觉时已然太晚!旧力刚去,新力未生,身体处于最尴尬的发力间隙。他瞳孔猛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死亡之光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不!”
一声带着哭腔的、决绝的娇叱在他身旁响起!
是苏玥!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甚至没有动用任何回响之力,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猛地侧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开了凌曜!
噗嗤——!
那道阴险的乌光,毫无阻碍地、结结实实地射穿了她的右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凌曜被撞得一个踉跄,愕然回头。
他看到苏玥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轻盈的身体被那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飞起,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然后重重地摔落在焦黑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
那些汹涌扑来的黑甲战士、漫天劈落的紫红闪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切都模糊了,褪色了。凌曜的视野里,只剩下那个倒在血泊中,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的身影,以及她肩头那个可怕的、正在不断被乌光腐蚀扩大的伤口。
她为什么要……?
那个冷酷背叛的幻象,与现实眼前这舍身相救的一幕,形成了无比强烈、近乎撕裂他认知的对比!
“……为…什么?”凌曜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站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苏玥艰难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她看着凌曜,那双总是含着柔和与怯意的眼眸,此刻却盈满了剧烈的痛楚、无法言说的委屈,以及一种……异常清晰的坚定。
“因为……”她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声音微弱却清晰,“那……不是真的我……”
她又咳出一口血,眼神执拗地望着他,仿佛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证明什么。
“至少……现在的我……不是……”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凌曜冰封的心湖上!咔嚓……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恨意?怀疑?保护欲?愤怒?刺痛?……无数种极端矛盾的情绪在他胸腔内疯狂对冲、爆炸,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
“吼——!”
就在这时,周围的敌人再次扑上,最近的几个已经挥动着武器,砍向似乎毫无防备、倒在地上的苏玥!
“滚开!!!”
凌曜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咆哮!那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最原始的保护与愤怒的呐喊!
一股远超他平时水平的、狂暴无比的银色能量如同失控的核爆,以他为中心悍然爆发!银光不再是流散的雷电或飓风,而是凝聚成了近乎实质的、毁灭性的冲击波,呈环形向四周疯狂扩散!
轰隆隆——!
冲得最前的十几名黑甲战士,连同他们手中的武器,在这绝对的力量碾压下,瞬间被汽化、湮灭!稍远一些的也被狠狠掀飞出去,阵型大乱!
凌曜自己也被这股反震力震得气血翻腾,但他毫不在意。他一步踏出,瞬间来到苏玥身边,单膝跪地,几乎是本能地、有些粗暴地将重伤虚弱的她猛地揽入怀中!
入手是一片温热的、粘稠的鲜血和她冰冷颤抖的身体。
这个动作是如此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跨越了时空与误界。
而就在他抱住苏玥的瞬间——
意外发生了!
苏玥身上那微弱摇曳、正自发对抗伤口处腐蚀乌光的翠色回响,与凌曜周身那尚未平息、依旧狂暴沸腾的银色能量,**这两股属性截然不同、本该互相排斥的力量,在两人身体接触、情绪都达到顶点的这一刻,竟然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嗡——!
一道并不稳定、却璀璨夺目的光晕骤然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迸发!银与绿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开始急速交织、缠绕,形成了一道似盾非盾、似浪非浪的**简易混合能量屏障**,将两人暂时笼罩其中!
这屏障忽明忽暗,极不稳定,显然远未达到可控的程度,更像是一种情绪催化下的奇迹。
噗噗噗!
几支后续射来的能量箭矢撞在这道临时屏障上,竟被那奇异交融的能量瞬间搅碎、中和!
但这奇迹只持续了短短一两秒。随着凌曜和苏玥都因震惊而情绪波动,那混合屏障闪烁了几下,便如同泡沫般悄然破碎、消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就是这短暂的一两秒,已经足够。
周围的幻象,那炼狱战场、无数的黑甲战士、暗红色的天空……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变淡!
最终,如同退潮般,哗啦一下,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重新回到了那条冰冷的、铭刻着符文的金属通道内。仿佛刚才那场惨烈至极的战斗和情感风暴,只是一场逼真得可怕的集体幻觉。
只有凌曜怀中苏玥真实的重量、她肩头那个依旧在渗血的可怕伤口、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余波,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
通道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
凌曜低头,看着怀中因失血和疼痛而微微颤抖、眼神却依旧带着那份复杂坚定的苏玥,他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混乱。冰冷的怀疑与灼热的保护欲在他眼中疯狂交战,那只揽着她的手,既想用力抱紧,又想猛地推开。
就在这时——
从通道的另一端,远远地,传来了另一处幻境消散的动静。
先是“轰”的一声巨响,像是某种力量猛烈爆发。
紧接着,是萧澈那无法抑制的、充满了震惊、暴怒和某种被背叛的痛苦的怒吼声,隐隐约约传来:
“楚——嫣——然——!”
“你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