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传来的消息，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塔。“废弃的气象站”——这个从敌人那里截获、并由字符部分破译出的地点，瞬间成为了所有矛盾的焦点。
沈砚和苏晚不敢在临近小镇的公路边久留，顾琛安排了另一辆毫不显眼的旧车，在一个僻静的路口接上他们，迅速驶离。开车的是顾琛手下另一位信得过的队员，沉默寡言，车技却同样精湛。
车内，气氛凝重而疲惫。苏晚依旧裹着沈砚那件沾了草屑和泥土的运动外套，沈砚脸上的擦伤和微跛的脚踝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的惊险。
“老陈怎么样？”沈砚首先关心道。
“左臂被子弹擦伤，已经做了处理，没有大碍。老爷子脾气硬得很，包扎完就不知道猫哪儿去了，只说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出现。”顾琛的声音从加密通讯里传来，带着一丝无奈和敬佩。
沈砚嗯了一声，放心下来。老陈这样的人，自有其生存法则。
“那个气象站，查清楚了吗？”他切入正题。
“查了。位于邻市边缘的一座小山上，代号‘观星者7号’，隶属于某个已解散的地方研究所，废弃超过十年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平时几乎没人会去。”顾琛快速汇报，“奇怪的是，我们调阅档案发现，苏明远教授在去世前大概半年，曾以个人名义申请过对该气象站的历史气象数据查询权限，理由是‘辅助某项民间气候变迁研究’。”
父亲去过？或者至少关注过那里！苏晚的心提了起来。这绝不是巧合！
“‘观星者’……”沈砚沉吟道，目光锐利，“普罗米修斯盗火，观星者仰望星空……都与天空、与超越凡俗的知识有关。看来，这里极有可能就是字符最终指向的地方，也是‘普罗米修斯之火’的关键所在。”
“老板，我们现在过去？”顾琛问道。
“不。”沈砚果断否决，“对方既然也破译出了这个地方，很可能已经布下陷阱，或者正守株待兔。我们疲惫不堪，状态不佳，不能贸然行动。先找个地方休整，从长计议。”
他考虑得很周全。苏晚看着他即便受伤、疲惫，依然保持着绝对冷静和清晰的思维，心中那份依赖感不禁又深了几分。
最终，车子在一个看起来经济拮据、管理松散的老旧汽车旅馆后院停下。旅馆名叫“旅途憩站”，招牌上的霓虹灯缺了几个字母，闪烁着一种廉价的暧昧光芒。这里不需要身份登记，用现金支付，是绝佳的临时藏身所。
房间比农家乐那小屋还要简陋和……不洁。地毯上留着不明污渍，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怪味，墙壁隔音效果极差，能隐约听到隔壁房间的电视声和模糊的说话声。
沈砚一进门，眉头就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目光扫过那张看起来就不太干净的双人床和磨损严重的桌椅，显然，这里的环境再次挑战了他的底线。
苏晚倒是适应良好，或者说，累得已经顾不上挑剔了。她几乎是瘫坐在那张唯一的、弹簧可能已经失效的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总算……能喘口气了。”
沈砚忍着不适，先将房间快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明显的监控设备，然后将那把唯一的椅子让给苏晚，自己则靠在了墙边，避免接触任何可能不洁的表面。
“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他拿出手机，调出顾琛发来的气象站及其周边的地形图、卫星图和相关资料，“气象站易守难攻，视野开阔，我们这样直接过去，等于自投罗网。”
苏晚凑过来看，那废弃的气象站孤零零地矗立在山顶，只有一条年久失修的盘山路可以通行，周围是茂密的树林。“确实不好接近。除非……我们不走寻常路？”
沈砚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没错。顾琛正在排查是否有护林员小道或者其他隐秘路径可以绕开主路接近。另外，我们还需要弄清楚，气象站里到底藏着什么。是另一组密码？是一份实体文件？还是……接入某个秘密数据库的接口？”
“接口？”苏晚疑惑。
“你父亲的研究涉及大量数据和模型，或许，‘普罗米修斯之火’并非一个实体，而是一个庞大的数据集合，或者一个激活某种程序的‘密钥’。”沈砚推测道，“气象站废弃的设备和天线，或许能被改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通讯或存储节点。”
这个猜想让苏晚瞪大了眼睛，感觉像是在听科幻故事，但联想到父亲那些天马行空的研究，又觉得不无可能。
讨论暂告一段落，疲惫和饥饿感汹涌袭来。尤其是沈砚，脚踝已经有些红肿，脸上的擦伤也需要处理。
“你坐下，我看看你的脚。”苏晚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坐在那张她刚离开的、看起来唯一“安全”的椅子上。
沈砚想拒绝，但苏晚已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帮他脱下了鞋袜。看到他明显肿起来的脚踝，她倒吸一口凉气。
“你别动，我去弄点冷水来敷一下。”她起身想去洗手间，却发现旅馆提供的毛巾看起来也灰扑扑的，让人不敢下手。
她正发愁，沈砚却从他那仿佛哆啦A梦口袋般的运动服内袋里（天知道他是怎么在逃亡时还保持这个习惯的），又掏出了一条……干净的真丝手帕。这次是浅蓝色的。
苏晚看着那条在昏暗灯光下依然泛着柔和光泽的真丝手帕，再看看沈砚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以及眼前这间破败的汽车旅馆房间，强烈的反差让她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沈总……您这‘移动的优雅’，真是贯彻得……一丝不苟。”她接过那条昂贵的手帕，感觉用它来敷脚踝简直是暴殄天物。
沈砚看着她复杂的表情，难得地解释了一句：“习惯。而且，卫生。”
苏晚认命地去洗手间用冷水浸湿了手帕（内心在滴血），然后回来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脚踝上。冰凉的触感让沈砚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一些。
接着，她又找来旅馆提供的、未开封的廉价棉签和碘伏，准备帮他处理脸上的擦伤。
当她拿着蘸了碘伏的棉签靠近时，沈砚下意识地微微后仰，眉头蹙起，不是怕疼，而是对这种陌生环境和未知品质的药品本能的排斥。
“别动，”苏晚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固定住他的下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可能有点刺痛，忍一下。”
她的指尖微凉，触感细腻。沈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专注而温柔的脸庞，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与这污浊环境格格不入的清新气息，身体缓缓放松下来，顺从地让她处理伤口。
碘伏触及伤口，带来轻微的刺疼，但沈砚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晚的眼睛。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呼吸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人珍视和照顾的感觉，如同温水流淌过他的心田。
“好了。”苏晚处理好伤口，松了口气，一抬头，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冷静疏离，而是涌动着她看不太分明，却让她心跳加速的暗流。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而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