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方遒感觉方舟睡着了,小声呼唤:“奶奶,奶奶你睡了吗?”
杨秀芝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方遒凑过去,撒娇似的在杨秀芝脸上亲了一口。
“去一边去!”杨秀芝故作嫌弃的用手背擦了一下脸:“溜须我也没用,你爸他也不听我的!”
“再说让你上学还不是为你好?四六不懂的玩意!”
方遒皱起眉头:“奶奶,你不也没文化吗?你这辈子过得不快乐?你和我爸好好说说,他就听你的,我就不是上学的料,还非让我念,这不赶鸭子上架吗?”
“奶奶,我可不是吓唬你,我爸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离家出走!我就不信……”
方遒嘿嘿笑着又凑了上去:“我就不信,看不见大孙子,奶奶不想我!”
杨秀芝翻过身,故意打起呼噜装睡。
谁都没有她了解儿子。
郭立新是害怕,方遒和他自己以后都会后悔。
其实,杨秀芝倒觉得 ,没必要逼着方遒念书,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不是那块料。
杨秀芝也不承认方遒笨,他不笨,只不过分干啥,他自己愿意做的事情,比谁做的都好。
哎……
杨秀芝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明天找个机会和儿子谈谈。
眼瞅着两三天就开学了,到底要不要复习,爷俩还僵持着。
丁香也是,一点主见没有,郭立新说,她就觉得郭立新对。
方遒说,她也觉得有道理,一会倒向这边,一会又倒向那边,简直就是一根墙头草。
说实话,杨秀芝自己更偏向大孙子,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为啥非逼着他在一棵树上吊死?
可这话是不能当着方遒的面说的。
次日,吃过早饭,方遒害怕爸爸在磨叽,借口有事,撂下饭碗就跑了。
杨秀芝把开颜和方舟也打发走了。
丁香去园子里摘菜,趁着天好,晾点干菜。
屋里只剩下母子两个人。
“立新,他要不愿意念,你就别逼他了!他心里抵触,也不会好好用功,不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吗?”
郭立新坐在椅子上 ,手指看似不经意的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杨秀芝知道,儿子只有在心里犹豫不决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表现。
果然,郭立新忽然停住手指敲打的动作,看向母亲:“妈,就让复习一年,来年要是再考不上,他想干啥就让他干啥!”
“考不上就这样罢手了,我终究不甘心!”
杨秀芝叹了一口气,别看方遒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可那个犟劲真随了郭立新。
杨秀芝站起身:“我要帮丁香摘豆角去了,看你们俩谁能犟过谁吧!学学丁香多好,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管!”
郭立新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苦笑,心里却在想,丁香是方遒的亲生母亲,心里当然没他这么大的压力。
接下来的两天,方遒表现得很听话,没再和郭立新对着干。
好像对爸爸妥协了!
谁会因为上个学,爹都不要了!
可杨秀芝总觉得,这小子憋了一坨大的。
开学那天,方遒背着书包,在郭立新的注视下,进了学校的大门。
学校学生多,要分班。
郭立新一向认为,分班不能按照学生的成绩,所以丰收中学的班级和座位,都是抓阄决定。
抓到哪个班就是哪个班,抓到和谁一桌就和谁一桌。
班级分完以后,方遒还快乐的和开颜打了招呼。
兄妹俩不同班!
郭立新远远的看着,心里倒是能理解儿子的心情。
方遒比开颜大两岁,要是分在了一个班,开颜从来都是全年级第一名,而方遒……
成绩实在是一言难尽。
兄妹俩一个班,方遒会感觉自己没面子。
分在两个班,也许他的心理压力还小点。
郭立新不敢奢望方遒能把妹妹当成他前进的动力。
中午放学时候,方遒高高兴兴的回家吃饭。
吃过饭还看了几眼书,然后上学去了。
表面来看,他已经接受了复读这件事。
晚上放学,开颜和方舟都回来了,方遒也没回来。
等到郭立新都从学校回来了,方遒依然没回来。
杨秀芝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方舟,去你大哥平时经常玩的那几家看看,他是不是出去写作业了。”
刚开学,学校事情多,郭立新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学生和老师都走的差不多了。
郭方遒恨不得放学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怎么可能待到现在不回家。
方舟迅速跑出家门。
半个小时以后,满脸汗水的跑了回来,看见爸爸只是喘着粗气摇头。
郭立新的脸慢慢冷了下来。
“他能去哪?玩到天黑不是常事吗?”丁香也着急了,但问出的话,还是带着一丝希望。
杨秀芝想起方遒对她说过的话:爸爸要是再逼我,我就离家出走。
“他没准去县里找李建国去了!”
丁香和郭立新对视了一眼,母亲说的很有可能,他一直都嚷嚷着要和舅舅做生意去。
这小子没准还真是去找舅舅了!
“可他为啥上午不走呢?”
丁香还是想不通,儿子既然要跑,为什么非要等到下午?
杨秀芝摇头,这点战略都看不出来,一是麻痹他们,二是晚上不好找。
“丁香,你别担心,我去县里看看 ,没准像妈说的,他真在建国那!”
其实丁香只是表面看起来平静,心里都快急死了。
方遒虽然十六岁了,但是从来没离开过家,现在偷跑出去,出了事可咋办呢?
“我和你一起去!”
话里是没有商量的坚决。
郭立新理解丁香的担忧, 不由得看向母亲,别看杨秀芝六十多岁了,依然是家里的主心骨。
“去吧,反正在家她也睡不着觉,别担心,他自己跑出去的,又不是遇到了危险!”
杨秀芝这样说,只不过是安慰丁香,其实她心里也着急。
“快去吧!一会天越来越黑了!”
郭立新一边答应,一边急忙去仓房里推自行车。
丁香拿起手电筒,匆匆的跟了出去。
晚上肯定要走大路,十二里路,再快也要半个小时。